她没做声,虽然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眉宇间却透着隐隐绰绰的无助,身体也十分抗拒地紧绷僵硬。僵持了许久,她缓缓问道:“你昨晚找过言慈了吧?”她喝得烂醉,又在梦境中频频出现那钻心刺骨的一幕幕,会有什么样的举动,她清楚得很。她了解他,知道他会去问言慈。此刻,沉默大概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共同语了,傅丞砚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一下,他没正面回答,只将她的手放在嘴边,“你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等什么呢,还有什么必要呢。她太害怕失去,太害怕他突然间失联,太害怕自己打开那封遗书的时候,连他的样子都记不住了。剑走偏锋,她轻声问道:“傅丞砚,如果让你娶一个可能无法生育的女人,你还愿意吗?”傅丞砚一怔,他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个问题,就像是一个手|雷,只给他几秒钟的反应时间,他无法接住,就只能抛出去。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他没有犹豫,接起。很明显,是部队打来的电话,隐隐绰绰听上去,是让他立刻回北城。军令如山,这一别,又不知道是多久。“你走吧。”说完,闻卿瑶没再说话,她知道他的选择,便只身背过身去,掖了掖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傅丞砚紧紧攥着手机,下颌咬得生痛,一张俊眸含着隐隐的暗红,就这么盯着她的后背,看了许久。他打了个电话给郑淏,交待了几句让他护送闻卿瑶回南城,便放下手机,穿好衣服,大步朝门口走去。甫一拧开把手,他忽地驻步回头,心中泛起滚滚涟漪,声线依然沉稳:“不管怎样,我都愿意。”门被轻轻关上。闻卿瑶蜷缩在被子里,那一刻,眼泪再也忍不住,她咬着手指,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套,染浸了头发,而她却只能默默在喉咙里哭,只能在心底撕心裂肺。因为她知道,傅丞砚还在门口。她怕她哭,他就走不了了……-回到南城,又是一个满是梧桐飘雨的夏季。傅丞砚打来的电话,都被一个个按断了。雨天,她靠在窗边,偌大的阳台,都照不到半点阳光。之前,还有阿呆的陪伴,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闻母心疼地给她加了件针织开衫,小声道:“冯医生打电话来了。”闻卿瑶怔了怔,这才想起来那个被她晾在一边的心理医生。她笑笑:“妈,这些年,你也觉得我有病是吗?”闻母心底一颤,她想躲避女儿的目光,却发现根本就是徒劳而已。“妈跟你说真心话,当初反对你们,就是怕有这一天……”闻卿瑶望着窗外出神,眼底一丝动容闪过,不置可否地垂了垂眼。“妈当初只是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希望你能安然无恙,希望你能每天笑靥如花。”“但是后来,妈也明白了。”“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飞过一只湿透的鸽子,狼狈地躲在了屋檐下,闻卿瑶看着它,慢慢道:“但是事与愿违,发生那么多事,都证明了,我的选择是错的……”她笑笑,关上窗户,将脸颊的雨水擦拭干净,便准备回房。客厅的老人静静抽着烟,雪茄的味道慢慢散开,在这个雨季更加浓郁。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种消极和沉寂,大家似乎都已经习惯了,也已经看开了。一个三年过去了,又一个三年过去了,从刻意的躲避到下意识的逃离,什么都照旧,只有心境彻底改变了。闻父淡淡说道:“瑶瑶,你的选择没有错。”闻卿瑶脚步稍顿,迟疑地往旋梯走去。脚步刚刚踏上阶梯,闻父又沉声道:“如果你真的走不出来,不愿意再面对他,爸养你一辈子。”她垂眼,轻轻睨了一眼双鬓已经斑白的父亲,然后几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下巴,她也不知道,这个点头,是回应的前一句,还是回应的后一句。回到房间,闻卿瑶摩挲着那只熊猫玩偶的拉链口袋,犹豫了很久,拨通了冯沐的电话:“冯医生,约个时间吧。”-夏日的炎热很快就过去了,梧桐早已凋零。今年是个暖冬,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连鲜少有人去的郊边小道都有人徒步。闻卿瑶站在高层办公室的窗边,静静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也没有仔细听冯沐在说什么,便直接道:“我想去海边栈道。”“海边栈道?”冯沐抬腕看了看手表,问道:“要我陪你吗?”闻卿瑶放下手中都快捂热的水杯,“怎么?你怕我会跳海啊?”“……”冯沐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只是想提醒你,溺死的感觉可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