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听了,呵呵笑道:“你这小哥可是盼着卖马想的痴了?我一砍柴的老农,一来买不起,二来喂不起,买马做甚么?”
秦琼本来升起的一丝希望,却又落了空,老者见他落寞,便又道:“小哥你好心急,我虽然不买,但这潞州城,却是有爱马的豪杰,他定然是会买的。”
秦琼听了这句话,这才好像是大旱天里逢甘霖,忙不迭的抓着老者的手,道:“老伯,还请帮忙,你若引我去卖了这匹马,事成之后,送你些银钱?”
熟料老者却是痛呼一声,道:“你这小哥的手劲比你那马还大!”
秦琼听了,这才知道自己心里高兴之下,得意忘形了,急忙将手松开了。这时老者才说道:“这里出西门去走十里地,有个单家庄,又名二贤庄,庄里有对兄弟,姓单,长名雄忠,弟唤雄信。他二人素来结交豪杰,江湖上可谓鼎鼎大名的。他们家里便养了许多骏马。”
秦琼这才恍然大悟,暗暗自悔道:“在家时常闻朋友说:‘潞州二贤庄单家兄弟,是延纳天下英雄的豪杰’。我却是傻了,怎么到此地,却不去拜见这两位兄台?但如今弄得衣衫褴褛,却去拜他,只怕又让他误以为是去打秋风的!但是此刻若不往二贤庄去,又如何卖马得银钱?也罢,只是卖马,不要认慕名的朋友就是了。”想到这,才开口道:“老伯,劳烦你引我前去吧;我如果卖了此马,定然送你一贯半贯的银钱。”
老者贪了厚谢,连忙应声,快步走进城去,将四束柴交到在豆腐店里,同时换了一升黄豆,挂在扁担头上,走了出来。却是他见马饿得狠,怕黄膘马走不了路,换来给马吃的。等出了城,便把豆儿倒在个深坑塘里面,扯些青柴,拌了与那马且吃了。老者便拿扁担儿引路,秦琼牵马跟在后面。走了约十里多地,果然隔着一座青石桥,看见一群院落安稳的落座,正是二贤庄到了。
老汉持扁挑过桥入了二贤庄。秦琼则在桥南树下拴马,见那马瘦得不像模样,心中暗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也看不上,教他人怎么肯买?”看那黄膘马马鬃马尾都结在一处,如同乱麻,秦琼只得将左手衣袖卷起,按着马鞍,右手五指,顺着马领鬃往下分理。
黄膘马怕疼,连忙掉过头来,双眸直直望着主人,鼻翼一扇一扇,眼中竟慢慢滚下泪来。
秦琼一见,大为心酸,也不再去理顺黄膘马的领鬃,只是用手掌在马项上,拍了这两掌道:“黄膘,黄膘!我虽得你不到一载,你却是当了我的童仆一般。这一年我在青齐之地扬名,也仗你一背之力。今日我行事不利,反而要以你为生计,把你卖在这庄上。你到头来仍有恋恋不舍念旧主之意,而我却忍心卖你,我倒是反不如你!”
黄膘马见主人拍项吩咐,竟然将头低了下去,只是四蹄踢跳,低头嘶喊连声。秦琼只是在树下长叹不绝。正是:
自负卓然志,正是缺砺材。
惭无人剪拂,昂首一悲哀。
却说单氏二兄弟,乃是富厚之家,祖上曹州人士,因生计转投潞州。兄长单路,字雄忠,惯使一把三十六斤重“古月钩镰刀”,常年在外经营,江湖人皆美称其为“百纳豪杰”。二弟单通,字雄信,使一杆四十斤重的“金钉枣阳槊”,在家经营,江湖人则称他为“有求必应”。这二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祖上皆是绿林大豪,故此传至此代,更是威风,单通仅仅二十四岁,却已经成了天下绿林总瓢把子。此刻已经两年有余,统管天下绿林,一只令箭传出,各方无不听调。
这日单雄信闲来无事,正闲坐厅前。老者见了个正着,故此开门见山道:“老汉进城卖柴,见个山东人牵匹黄骠马要卖;那马虽跌落膘,缰口还硬。如今领着马在庄外,老汉特地前来,请员外看看。”
单雄信闻言一惊,道:“千里良驹么?可真是黄骠马?”
老汉点了点头,道:“正是黄骠马。而且绝对千里良驹!”单雄信听了大喜,当即起身,跟随着老汉出了庄去。
单雄信一出来,秦琼隔溪一望,已经看的清楚,只见单雄信身高六尺,体格魁伟,大有一方豪杰,敢吞并四海之慨。若是早些时日,秦琼却也定然远远的招呼一声,但如今落魄得很,只能畏畏缩缩的怅然若失。
单雄信径直过桥看马,却不问人。只是走到马旁,把衣袖撩起,用左手在马腰中一按。单雄信膂力最狠,黄膘马虽然此刻饿得骨削毛长,但依旧神骏,单雄信奋力一按,黄膘马却也分毫不动。
单雄信见这匹马如此神骏,面目上添几分喜色。又见这匹马:头至尾,准长八尺,蹄至肩,高六尺有余。遍体黄毛,如金丝细卷,并无半点杂色。
单雄信看罢了马,不禁连连赞叹,这才与秦琼正面相见,道:“朋友,这马是你卖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