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办法思考,没办法冷静……不过是因为先生不在身边。
双手紧紧的攥起,在漆黑静谧的夜色中,嬴政再次感觉到了前天清晨的那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口干舌燥,他觉得非常的渴。
他再也没有办法欺骗自己,这种冲动与渴,全部都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去。
……
就这样在想象与现实的落差中奋斗了一整夜,清晨嬴政自然是困倦至极,但早朝时间不可耽误,少年还是安静的任由宫人鱼贯而入为自己穿衣整理,脑中一片混乱的离开了正阳殿。
然在上朝的路上,嬴政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鬼谷子依旧是那身随意的黑衣,面色清冷,仿佛凭空出现一样站在嬴政上朝必经的路上,正弯着腰,安静的观察着一朵牡丹花瓣上的露珠。
待到帝王渐渐走近,男人才慢吞吞的直起身子,黑眸中毫无波澜,就这样直勾勾的望着面色不善的嬴政。
“……鬼谷先生好兴致,如此清早便在寡人的花园之中赏花。”
少年并不喜欢这个性格怪异的仙家,目中无人,凭空出现在自己的花园之中,自然是口气不好:“不知鬼谷先生都瞧见了些什么?”
“……”
鬼谷子完全不理对方,收回目光,自顾自的抹了些露水在手中,便随性转身往花园更深的地方走去。
嬴政也不管他,这几天他似乎已经快习惯了鬼谷子的这种待人方式,兴趣缺缺的转身继续匆匆的往早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直到重新迈开步伐的一瞬间,帝王分明听到了耳中飘然而入的低沉声音,清晰而悠然,让他不禁猛地面色一沉:……
“大秦命格已改,改命之人危矣。”
莫名的恐慌第一次占据了少年帝王的内心,他不太明白鬼谷子所说的改命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所谓的改命人是谁——但是冥冥之中感觉强烈,这件事必然同先生有关系。
陌生的情绪冲昏了嬴政的头脑,他甚至没有时间仔细的思考这句话的深层含义,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
直到一路匆匆赶到大殿,百官列位,帝王入座,有一旁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布着早朝的开始。一切照常,嬴政的目光却紧紧的锁在姬昊的身上,唯恐下一秒对方就这么凭空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
先生时不时会说出他不懂的话,又沉睡了五年,身体中的时间如同被冰冻一般停滞不前,起死回生……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常人不可能遇见的,然就这样全部发生在了姬昊的身上,就连徐福都无法说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甚至,先生并不意外自己的起死回生。
再加上今日鬼谷子的这句如同警示一般的话,让嬴政突然觉得整件事情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少年猛然发现,关于姬昊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这个名字,除了先生的身份之外,其他的,他一无所知。
先生……究竟来自哪里?何为改命?又有什么事情瞒了他……
气氛萧索,百官列位。
清晨的阳光丝丝点点的透露到严肃的早朝大殿之上,姬昊身居前列,站在吕不韦的身侧,轻轻垂着眼帘,随意的听着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念着一些今日的大事,目光始终放在手中的白玉长板上。
关于科举制度的事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自家学生与齐逸都不曾提起半点苗头。
这件事牵扯的方面太过于宽泛,甚至已经触动了现下氏族的根本利益,那些世代为官的世家是不可能支持这样的选官制度的。
然现下朝中多老官,年轻的官员几乎全数因为品阶低下阅历不足没有资格踏入这个大殿,像姬昊这样的特殊情况几乎是少之又少的。
就连吕不韦也算的上是一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军功护身,加爵封侯,四十而立,吕不韦已经身居一国丞相之位,为当今王上的仲父,这样的殊荣是连一些经历过三代君主的老臣氏族都不得获得的。
若吕不韦没有铁血的手腕与非凡的胆魄,今日也不可能立于群臣之首。
……
姬昊认真的思考着,他并不着急把手中的改革制度报上去,历史上的变革每每都伴随着改革者的鲜血,他必须先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首先,朝中的氏族大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若非要说出有可能支持他的人……似乎也就只有军功在身的武将,与自己身边神情安然的墨袍男人了。
吕不韦尚且年轻,氏族家庭还没有来得及发展,对于朝中政事,吕丞相也算得上是一名能臣狠将——这新鲜年轻的官员,说不定也是吕不韦希望看到的。
如此粗略的想了一下,姬昊待到殿中安静,王上等待百官上奏政事之时,轻轻的往前了一步,沉声开口:“如今烽火乱世,正是用人之际,然现下朝中人才紧张,新官稀少,王上……臣不才,这几日清闲,为了我大秦朝廷人才济济,草拟了一个选官的方案。”
“选官?”这个词倒是新鲜,嬴政的目光始终放在姬昊的身上,现今又难得见到自家先生主动出来说话,不由得染了一抹兴趣:“这‘选官’从何而来?标准又是何物?从来只有举荐与继承之制,先生的点子倒是新鲜,寡人愿闻其详。”
“大秦的官员,自是为王上效力,为我大秦鞠躬尽瘁……这标准便已经出来了,权在王上希望收纳怎样的官员。”
姬昊缓缓道来,他已经能感觉的到无数试探的目光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包括身旁身居高位的吕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