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为忠臣之子,能做到的又有什么呢?他不能救出自己的父亲,更不能改变赵王昏庸的本质。
一瞬之间,少年的乌发被冷汗所浸湿,就连原本健康明朗的脸庞也有些失去了血色,显得苍白无力。
与秦国战争的结局,他忠诚的父亲早就预知到了赵国的失败,然就是因为讲出了实话,才被佞臣陷害离开了赵王的身边。如今外强中干的赵国,如何抵挡的了势力正盛的强秦?
直到感觉到了脸颊上的湿冷之后,齐逸才怔怔的伸出手触上自己满是泪水的脸庞……他,为什么会流泪?
……
“……对不起,阿逸,是先生不好,是先生不好……”
姬昊望着齐逸脸庞上不断涌出的泪水,心中仿佛被生生的扯裂了一个口子,语气无力嘶哑。他是站在赵政身边的,始终如此。
而因为他的自私与选择,却让眼前无辜的少年背负上了沉重的责任与叛国的可能性。
“姬先生……”
“齐逸做不到改变赵国如今困窘的局面,更无法救出在边关的爹,对于赵国与家族,齐逸是无能之人。”
少年低头,声音沙哑,面色沉静,虔诚的对姬昊行礼,被泪水浸湿的眼眸中带着一抹生硬的脆弱:“但作为阿政的朋友,我或许可以为他做一些什么。”
“……”
“齐逸生是赵国之人,死为赵国之魂。但阿政,也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不管他。”
姬昊无言的望着无声落泪的少年,心中生生的绞痛。
他当然知道齐逸为了赵政放弃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斩断了什么……身为赵国忠臣之后,在官场中长大,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国家一点点的走向没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父亲被他所效忠的君王推向修罗场……
家国两昌,家国两昌!能做到这句话的……自古以来又有多少人?少年无声的眼泪,为的是他爱的国家,更为的是他所效忠的君王。
齐逸生是赵国之人,死为赵国之魂……
少年抬起头,微微仰着脖颈,并不说话,眼眸紧闭,任由自己的泪水一点点的滴落,浸湿那一身丝绸华贵的衣裳。仿佛无声的嘶吼,为自己国家的没落歇斯底里的悲痛。
……
“是先生不好,让你们陷入了这样的境地……”姬昊没办法替代齐逸遭受这样的痛苦,他所能做的只有将眼前的形势全数理智的分析着,做出最好也是最有利于赵政的判断。秦赵有别,他虽不是秦国人,却早已将自己归类到了赵政的身边。
姬昊闭上眼睛,一股由衷的无奈与悲痛占满了所有的情绪,他只能将少年轻轻的揽入怀中,无声的陪伴着少年。
赵国的忠臣之后,秦国的皇室子孙。
两名少年同样风华绝代,隐忍聪慧,这之后会谱写出怎样的历史。姬昊并不清楚,但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在此时此刻,这样无视了国界与身份无与伦比的兄弟情义,让青年赋予了最高的钦佩。
……
“姬先生,”少年声音沙哑,轻挣开了姬昊的怀抱,有些磕磕绊绊的站起身,无比认真的对青年再予一礼。被泪水洗礼过的黑眸闪烁着无比的坚定:“齐逸,愿意助阿政回秦。”
大片白云肆意的占据着湛蓝的天空,不远处的邯郸城门依旧屹立,悠然安静的没有一丁点战火纷飞的味道。
少年仰着脖颈,双目微闭坐在院中的草席之上,呼吸着晌午带着一丝燥热的空气,就如同他始终不能安然的心境一般。
自从早饭之后,赵政便被姬昊毫不留情的赶了出来,自家先生那副认真的摸样,让赵政有些担忧。
他很少看到那名青年面无表情,眉头紧皱的样子……不韦伯父对姬昊说了些什么,赵政非常的好奇,又无从得知,只好自己一人在院中有些怨念的四处闲逛。
甚至在不韦伯父离开之后,姬昊也只是嘱托自己将齐逸叫来,然后又一次毫不客气的把他赶了出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管是不韦伯父还是先生,都好像蓄意要瞒着他般。
赵政转过头,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乌黑的猫瞳认真的盯着那扇破破烂烂的木门,似乎想看穿里面的人究竟在做些什么。
直到木门吱吱呀呀的被打开,一袭银装的齐逸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赵政眼眸一亮,迅速的从草席上爬起来朝着自家兄弟跑去:“阿逸!”
“……嗯?”沉思中的齐逸倏地抬起头,赵政已经如同小豹子般窜到了他的跟前,一脸好奇的盯着他,齐逸无奈,耸耸肩开口道:“阿政,姬先生说了——不让我告诉你。”
齐逸掩去心中的苦闷,果不其然的看着自家好友露出失望怨念的表情,那张脏乎乎的小脸上都染上一抹不甘。少年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很喜欢观察赵政的表情,因为这小子总是常年一副面无表情的冷峻摸样。
也只有姬先生与赵政家人的所作所为,能够挑起赵政的心绪,让他露出另外一种正常孩童的摸样。
“先生说的?”赵政闷闷的开口,瞬间蔫了下来,语气里饱含着浓浓的怨念,就差鼓起腮帮子做包子状抗议了。
“嗯,我可是答应过了姬先生,要替他保守秘密。”齐逸拍了拍赵政单薄的肩膀,心中却又想起了方才自己与姬昊的谈话,表情难免有些没落。
他是从小到大都跟着父亲长大的,父亲对他来说是影响了他成长的全部因素。赵王对齐家的知遇之恩,父亲自他小时候便说过会用这一生来报答。所以不管日后赵王如何昏庸颓废,父亲都没有放弃过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