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喜欢她了,因为她粗犷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细腻而坚强的心,她对生活的感悟超越了我所认识的所有女人。这是一个越来越浮躁的社会,所有人都只注重外在,美貌、金钱、权力,而很少有人去思考生活的真相,她却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由自主地爱上了这个女人。那天晚上我们就住在了一起。
错误就这样发生了,回去后我深感自责,无颜面对妻子,可我无数次都忍不住想念那个夜晚她对我说的话和对我做的事。我们越走越近,到了几乎疯狂的地步。而令我更感不安和愧疚的是,我的妻子很信任我,很多次晚上我出去和她私会,妻子也从没怀疑过我,即便在外出的借口被识破时,她也没有抠根问底。我相信她也是爱我的,这种爱开始让我冷静地思考我的处境。我是个丈夫,也是一个父亲,她虽然不是人母,却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我们在一起注定要毁灭两个家庭,让世界上多出更多被伤害的人。
我退缩了,开始减少跟她见面。她也发现了我的态度,开始跟我吵闹。她说我一开始是她的解药,见到我就能平复她的心情,只要她能想到世界上有我存在,就不畏惧任何冷嘲热讽。可是这解药吃多了就产生了以来,就变成了毒药,一种上瘾的毒药,戒不掉了。如果没有我,她宁愿去死。我不想伤害她,只能答应多跟她见面,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是疯狂地在一起,我借口住在宿舍,彻夜不归,我们在小树林里、玉米地里做那种事,她很努力取悦我。在一次结束后,她赤裸着跪在我面前说她想离婚,问我愿不愿意也离婚跟她在一起,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哪怕一起沿街乞讨也可以。
我害怕了,我从没有想过她有这种疯狂的想法。我拒绝了她,她却什么也没说,穿上衣服就走了。然后第二天,我在厂子里发现了她,她说是来看望我的。她的丈夫是我的工友,这是多么可怕。但因为大家都相信我的人品,只感觉她是在开玩笑,毕竟我们经常开这样的玩笑。然后她几乎每天都来,她看着我的眼神再也不那么温柔,而是十分狡猾。她是在警告我,如果我敢辜负她,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毁灭我们两个。
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爷们儿,我的名誉不能受到任何污染。我开始后悔那个夜晚,也开始讨厌她。可我没有别的办法,正好那阵身体不太舒服,我就休假回家躲避。又是第二天,他来到我家,对我的妻子说知道我病了,过来看看,而我的妻子以前根本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朋友存在,那种感觉让我毛骨悚然。但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妻子也没有追问这个人是谁,还好心地向她表示感谢,并把她带来的东西做给我吃。
家里我是不能待了,只要她再来第二次,即便妻子再相信我也会起疑心的。我找到她,跟她郑重其事地谈了一遍,她好像什么都听不见,只是不停地哭泣着亲吻我。我再也感觉不到一点喜欢了,对她只有厌恶。就这样僵持到前段时间,下岗开始了,在这人心惶惶的年月里发生了很多事,于我来说更是不幸,我想拯救厂子无能为力,我也要面对下岗,我保护煤库得罪了很多人,我也病了,在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候,我的妻子陪在我身边,让我意识到能平平静静的生活才是生活的真相。我的妻子从没跟我讲过什么人生真谛,而却是在用实际行动践行着自己平凡而伟大的信念。当我看见妻子的日记,猜测她跟厂长有某种秘密行为时,我怒不可遏,这愤怒让我知道,我心底最爱的人还是我的妻子,她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我下定决心找到她跟她断绝关系,那一次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哀求,她微笑着看着我,告诉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就是下岗后跟她一起远走高飞,否则她会把全部的事情都告诉我的妻子。她展示给我看她记录的我们发生关系的每一个日期,以及每次我跟她说的话。
我答应了她,因为我得稳住她,同时一个更加邪恶的念头在我的心里出现——只有她死了我才能永远隐瞒这个秘密。
事实证明杀死一个人太简单了,而且可以做到天衣无缝。那天晚上她跟我抱怨第二天要下纸浆池清理出浆口,我就有了主意。这跟我的工作多么相似啊,而且一样的危险。我前一天夜里偷偷潜入,用锯子锯掉了梯撑的一端,再把端口磨旧,梯撑插回去,倾斜的一面朝下,第二天她踩在梯撑上,跌入纸浆池,面罩碎裂,里面沉积的毒气要了她的命。
在做这件事之前我想到即便这一招不能杀死她,也能让她受很严重的伤,无法行动或者无法清楚表达自己的意思,也能达成我的目的,但我十分犹豫,因为如果她因此变成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我会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很幸运,她死了,一了百了,警察无论如何也怀疑不到平日行侠仗义的我的身上。事实上警察根本没看到第一现场,她死在医院后才有厂子的人向警方报告,警方简单向一些工友了解情况后便认定她死于意外,她的工友讨厌她,她的丈夫比我更希望她死,甚至厂方也会从安全生产事故中平息下岗潮引起的负面舆论。这是她的可悲。她跟我们每个人一样十分渺小,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后悔,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希望我的妻子和孩子以后生活得很好。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一心一意倾尽所有照顾我的家庭,可惜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