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包的饭菜吃得七七八八了,眼泪也终于止住了,唐镜堂轻声道:“谢谢。”
谢他刚刚抱着她出来,谁也没看见她流泪;谢他哄她开心,谢他给她挑鱼刺。
谢梧轻叹了一口气,努力活跃着气氛道:“第一次来你家,真是什么好印象都没给你留下啊。以后你见到我,不会想起我帅气颠勺的样子,不会想起我给你挑鱼刺,只会想起自己哭得昏天黑地。”
唐镜堂破涕为笑,她吸了吸鼻子,道:“被那小屁孩惹到了,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以前的事情了,你是不是特别烦我这个样子啊?”
唐镜堂说了那么多以前的事情,谢梧就礼尚往来一下,便道:“没有特别烦,但确实不喜欢,而且你又不是因为我哭。”
“少贫。”唐镜堂桌子下的脚直接踩在了谢梧的拖鞋上。
谢梧笑笑,为了安慰唐镜堂,他主动说了自己“不痛不痒”的童年,道:“我妈以前就天天哭,被我爸打了也哭,我爸去赌钱也哭,去学校交学费也哭。后来我爸杀死了她,我爸被判了无期,我们家终于安静了。”
唐镜堂一怔,默默收回脚,道:“抱歉,你不高兴就别说了。”
谢梧耸耸肩,表情很轻松:“也谈不上高兴不高兴,远离生而不养的父母挺高兴的,但摊上这样的父母实在不高兴,所以我只把它当成一个故事。”
两个回避感情的人都不会安慰人,唐镜堂光着脚哒哒哒地跑到厨房去,然后拿了一个玻璃瓶子哒哒哒地跑回来,颇有几分得意道:“我自己做的果酒,这一瓶是桑葚酒,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桑葚酒应该是放了很久,度数很高,却不辣嗓子。唐镜堂一杯下肚,面色慢慢酡红,两杯下肚腿都红了,她把从小到大收集的各种各样的“好玩意”全部拿了出来,诸如幼儿园时期飞天小女警的贴画、小学时期芭比娃娃拿给会亮的魔杖、初高中各种的古早言情小说和动漫。
谢梧这么多年早练就了一身喝酒的本领,三两杯下肚只觉得心口暖的,他眼睛一瞬不瞬地跟随着逐渐放开的唐镜堂,听她把纸片人偶像的分析了个透彻,听她讲她小的时候的蠢事。
眼前的姑娘不为他的才貌,不为他的成就,只是与他合拍,便敞开心扉毫无戒备地向他走来。谢梧不自觉地浅笑,道:“唐镜堂,你醉了。”
“屁!”唐镜堂立刻反驳,并且走了个直线,眼中如繁星漫天,“老娘没醉,只是亢奋。”
亢奋的唐镜堂扑到了谢梧身上,非要给他夹睫毛;亢奋的唐镜堂揪下了谢梧的睫毛,非要揪一根自己的一较高下;亢奋的唐镜堂严谨地要把睫毛撸直再比;亢奋的唐镜堂把一旁的桑葚酒踢倒了,撒了两人一裤子;亢奋的唐镜堂依旧爱干净,拽着谢梧就往浴室走……
后面当然是亢奋的唐镜堂败给了亢奋的小谢梧。
最后一刻,谢梧感觉自己虔诚地把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交到了唐镜堂手中,任她握着他的灵魂在天地间翻腾,在云端战栗。
就是这样死了,似乎也认了。
可是下一刻,谢梧就听到了唐镜堂在他耳畔喃喃道:“陆元。”
云端到地狱,只需要一脚而已。
失重后是超出感受范围的痛,冲淡谢梧那一瞬的情爱。
早上起来的时候,唐镜堂身边空无一人,她有点断片了,只记得她昨晚把家里弄得很乱。可她环顾四周,除了垃圾桶里多出来的一个泛着诡异水渍的乳胶制品,没有任何杂乱。
昨晚竟只有一次吗?不太像谢梧的风格。唐镜堂疑惑地看了眼手机,除了天气和移动公司的短信,没有任何其余的消息。
唐镜堂也没再管,她身上黏腻地要命,她必须清理一下。
谢梧不喜欢烟味,唐镜堂家里也没烟,昨天点的那根完全就是唬人的。可谢梧凌晨从唐镜堂家出来,鬼使神差地去买了一包烟,一根一根点到了天亮。
年幼在赌场跑腿的时候,他尝试过抽烟,毕竟烟酒似乎是融入那个腌臜地方的方法,也是掩藏在淤泥里的保护色。
学什么都很快的谢梧第一次怎么也学不会,太难闻了,太呛人了,他不禁奇怪怎么会有人喜欢抽烟呢?
红色的烟头和今天朝阳的颜色出奇地一致,谢梧不禁伸手把烟头放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看着小小的烟头带出一片赤金,照亮了整片天地。
脸上的浅笑在朝阳中僵住,谢梧狠狠把烟头掷在地上,踩灭。奋力挣扎的星火从鞋底逃出,只是一瞬,在冷风里消亡。
只留下一抹灰白的痕迹。
可笑的烟,和可笑的他一样。
昨夜唐镜堂用深情的目光勾断他每一寸理智,勾得他一遍一遍地痴缠,就像这让人满心希望的朝阳一样,让烟头误以为他也能燃烧自己发出这样的滔天光亮。
谢梧刚踏进公司,就看见杜成焘拿着烧坏的大衣等着他。谢梧话都没说,直接扫码把钱转了过去,然后一头扑在万象公馆上。
杜成焘一肚子气没处撒,继续和其他人闲话。
过了一小会,杜老板带着两个保镖进来了,杜成焘见亲爹来了,以为是昨天打的小报告有用,亲爹给自己撑腰来了。
杜老板一来就道:“谢梧是哪位?”
外面气氛不妙,谢梧手底下一个员工早来通风报信了,谢梧从办公室出来,瞥了一眼杜成焘小人得志的模样,客气又矜贵地冲杜老板道:“我是谢梧,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