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种以及四处散播魔种、圈养魔种之人,必定是他们隐瞒的一环。裴戎为引开化神修士遁走,那化神修士定不会是无名之辈。且青霜城外,裴戎托黑白双星送来的信里,写着这么一句话:“她注意到你了。”
或许师父与夫子们早就知道她是谁,也知其图谋甚大。但苏木直觉,远不止于此。她与哥哥从外界而来,旁人就不能从外界过来么?当真只有沧澜界修士参与其中?乱做一团的思绪,苏木放在一边,那化神修士注意到自己,自己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修为。
“苏木,你找我什么事?”老妪杵着拐杖从药房中走出,端着装满药材的簸箕。
“乌谷主,我带一友人回家。”苏木从储物戒中,抱出雪瑶残存余温的身体,她面色红润,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你走错地儿了,去隔壁寻农老头。”乌天荷抬了一下眼皮,眼底闪过一抹惋惜,指尖一弹,远处的一颗古树立刻化作一口木棺,“放进去吧。”
苏木小心翼翼地将雪瑶放入棺中,她方才是觉着当着长辈的面,直接拿出一口棺材,难免失礼。
“裴戎那孩子,如何了?”
动作一顿,苏木想起裴戎为躲避仇家而带上千人面,从此失去自己的真容,加之雪瑶的死,心头一堵:“他活着。”
乌天荷指向小屋的一处门,语气平淡:“去吧。”
“多谢乌谷主。”苏木明白,乌谷主为她指了条近道,这道门是去往长生宗的传送门,若没这道门,苏木需得下山坐海船绕道浮山一侧,方能登上长生宗,她扛起棺材进了门。
千年前,药王谷与长生宗分宗,不分家,但魔种作乱一事,还是让两宗宗主将浮山一分为二,两宗各占一半。究竟是何内情,苏木不清楚,药王谷与长生宗在许多产业上保持合作,但在外头吃席,两宗定是坐在席面的一东、一西,分得极远。
推开木门,入眼满地的纸书、竹简…总之,没一处能下脚的地儿。大堂中央,黑袍道人呈大字形躺在地上,手中攥着一支没蘸墨的毛笔。推门的动静也没让他起身,苏木立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约莫两刻钟,黑袍道人抓起一侧的书本盖在脸上,翻了个身背过身去,慵懒的声音道:“出门右转。”堂外的门应声打开,苏木谢过后遁了过去。
一出门,堂内大门自动合上,苏木刚谢过黑袍道人,一转身,她又立在原地不动。木头宫殿外,漫山遍野的坟包,在山丘上起起伏伏,一眼望不到尽头。墓碑上都无名无姓,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悲壮的情绪,苏木朝天望去。
一道结界从天而降,前方出现一位童颜鹤发的道人,与其容貌完全不符的苍老声音从其口中传出:“他们被天道剥夺了姓名。”他缓缓朝苏木走来,像是猜到苏木心中所想,“你想问老朽为何要同你说这些?”
苏木点头,她认出面前是长生宗宗主农淏。
“一千年前,天象异变,金夫子以半身修为为代价,算出沧澜界恐有祸事。十八年前,结界动荡,景小子算出沧澜界迎来转机。这些,是外头人都晓得的事。”
农宗主招手让苏木放下棺材,长袖一挥,出现一张方桌、两个圆凳与一盘糕点,他邀请苏木坐下。
“上任长生宗宗主推演出,祸事来自界外,也来自界内。”农宗主将黑子推至苏木身前,示意她先行一步,“天道便剥夺了他的名字,他成了无名无姓之人,旁人只唤他一声宗主。”农宗主指向最靠近木门的一处无名墓,而后是其身侧的三座坟,“先后有三位长老推演天机,也都失去了姓名。在沧澜界,姓名是天道对人的认可。若是人没了姓名,于天道而言,世上也就没了这个人。”
“宗门内收了位弟子,他天资出众,很快进入宗主与长老们的视线。变故在一场论道会上,他递给宗主的茶中,夹杂着一味药,宗主当场魔化,三位长老为阻止宗主与其同归于尽,而他也没了踪迹。后来,弟子从四位前辈的手稿中发现了一个名字,那是一个界外人。弟子一旦知晓,天道会抹去其姓名。”
农谷主平时苏木,苍老的双眸里无波无澜,他说出了一句让苏木胆战心惊的话来:“而你和苏青远,来自界外。”
苏木本想起身,转念一想,农谷主能推测出,景夫子也必然知晓,既如此,她有什么好躲的:“农宗主,所以呢?”
“苏小友,你的名字,是白雁芷取的么?”农谷主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苏木看不懂的神情,“你在界外可有姓名?”
沉思片刻,苏木答:“我的名字是师父起的,我也没听说过我有其他名字。”
“你与苏青远,是沧澜界中的变数,那个界外人从不曾注意到这一点。也许是他压根没将你们放在眼里,又或许,你们目前于他而言,不足为惧。”农宗主收回思绪,“苏小友可以与我说说,你是如何看待沧澜界的吗?”
苏木道:“生我、养我之地。”
“苏小友并非在此界中出生,何来生字一说?”虽是问句,但他对苏木的回答是满意的,眉眼间的忧愁散去,眼中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小手将装满糕点的盘子往前推了推。
“它给了我生机,沧澜界如何不算生我之地。”苏木一手指天空,一手去够盘子里的糕点。一老一少在坟圈儿里头相谈甚欢,一门之隔的屋内,黑袍人靠在木门上静静听着,嘴角勾起一抹笑,无声的说了句,“苏木,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