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无声细语:“雪瑶,我送你回家了。”
素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揉了揉眉心,一杯寒竹酒尝不出酒味,可一坛酒让她好些天都半梦半醒。苏木足足醉了七日有余,堪堪醒来,发觉身下躺椅已经挪了地儿。
她隐约记得有人同她说什么“好生歇息”、“多睡几日也无妨”。放下怀中酒坛,体内的浊气排了个干净。苏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身心轻盈,很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窥见石壁边有根桃木棍,来了兴致。
青衣自洞府而出,手中桃木棍化作一柄长剑,似惊鸿似游龙,于灵药田间自由穿梭,不伤一花一草。
一道霸道剑气横空而来,直直奔向苦树花所在的灵田,苦树花是治疗刀剑伤最重要的一味药材,灵田中的苦树花正成熟,需医修使特殊的法子采摘,才能保留苦树花的药性。没再多想,即使霸道而凌冽的剑气远胜于自己,苏木身形一闪,凭空出现在剑气前方。
来不及拔剑,手中桃木棍就是剑!血雾攀岩而上,祭出红莲瓣瓣绽放旋转而去,迎上疾驰而来的迅风。
地皮被翻起,青袍道人脚尖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拖痕。杏仁眼中满是惊喜,嘴角自然弯起露出皓齿,翻身一转,再度祭出数朵红莲,形成一道花墙,将剑气拦在墙外。
红衣剑修手指一转,霸道剑气消散。
苏木收起桃木棍,行弟子礼:“师父。”说罢,她欢快地奔向白雁芷,直接扑进红衣剑修的怀中,“我好想你。”
“小木头,乖。”白雁芷一手搂着苏木的细腰,一手轻轻抚摸苏木的后背,语气心疼,“高了,也瘦了。”
苏木伸出头往后望去,空无一人:“师父,哥哥没跟你一起来吗?”
“青远还在闭关,待你历练结束,他自然也就回书院了。你与我说说,都见过谁了?”
没用灵力,两人就像凡人师徒,手拉着手,从田坎上漫步而过。一路吹着带有灵药香气的清风,苏木细说从炎黄沙漠开始的故事,如,一下飞舟,她遇见一个名为裴戎的散修正与魔种搏斗,婆娑前辈的弟子常远做的一手好菜,自己还拎着他的徒弟出门游历。苏木只捡了有意思的说,那些凶险的事情,半分都不曾透露。
见师父追问,苏木连忙岔开话题,说起她寻回景师叔的遗骨,已送回书院之事。她将惠仁大师赠与的佛经拿出:“师父,我看不懂。”
白雁芷只撇了一眼,笑道:“小木头,你身上的煞气是重,但还没到需要看这本经书的地步,压箱底吧。”她拿过苏木手里的桃木棍,轻轻一吹,桃木棍化作一柄桃木剑,“常远的徒弟是叫阿钰吧,我见他随身带着一把小木剑,这个送给他。”
“师父,你已经见过他们了吗?”苏木接过小木剑,收在储物戒中。
“远远地瞧了一眼。”白雁芷摇头,“眼盲的小姑娘是你收的弟子?她天生剑骨,你可得看好了。”
“徒儿想请药王宗为阿啾看看眼睛,能治就治,治不好就装一副义眼。事后,我就送她回书院,先交给祁夫子照看。待我历练结束,我再好生教导她。”
“好,回头去我屋里翻一翻,找把适合她的剑。”白雁芷耐心地听着苏木的絮絮叨叨。
“真儿姐姐出自琴川阁,我们在炎黄沙漠相识,一路相伴至此,她总为我遮挡后背的风雨,我只用解决前头的敌人,真儿姐姐不仅会帮我照看几个孩子,还会替助阵。”苏木一提起隋真儿,眼里全是笑意,一想到从浮山离开后,她叹了口气,“真儿姐姐总想着替我分担点什么,可她又不欠我什么,说是要回去闭关至金丹,再来寻我。”
白雁芷伸出手在苏木脑门上敲了一下:“说的好像你有千百岁似得。她是司雪松的徒弟吧?”见苏木捂着额头大眼里满是疑惑,“琴川阁阁主,司雪松。”
她没错过苏木眼中的偷笑,没忍住又上手弹了一下:“胆儿肥了,编排起师父。你带傅乔那丫头来药王谷作甚?”
苏木道:“治寒疾。她每晚都抱着阿啾睡,阿啾偷偷跟我说,傅乔晚上冷得跟冰块似的,师父可知何缘由?”
白雁芷望向北方,她想起傅乔的娘亲傅星,嘴角抿了抿,拿出一块牌子道:“不知,你可拿着这块牌子请药王谷古前辈出山。”
苏木不知古前辈是何人,但师父认识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这下傅乔的寒疾总算有些治愈的希望。师父还给了她一个盒子,说是送给隋真儿。她跟着师父走回洞府,只见师父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一桌冒着热气儿的菜,苏木挨个看去,都是她爱吃的,观其色泽与样式,是师父亲手做的。
没来由的,苏木鼻头一酸,一边往嘴里塞着食物,一边冲师父傻笑。
“小木头。”
“师父,怎么啦?”
“多用功。”白雁芷微笑道,双眼满是慈爱,终究没忍住,又伸手摸了摸苏木的太极髻,“回去后,让景行给你打一枚玉簪。”
“好。”苏木原本想着点头,但师父并未收回手,于是她乖巧地坐着。
师父再收回手时,苏木只听见清风中的余声:“我走了。”
旁边石凳上没了红衣剑修的身影,桌上的残羹提醒苏木,方才并非做梦,师父真的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