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居。”谌定微微一笑。
酒气再度割开了杨丛的喉咙。进学与进官之道的深度捆绑,已令这世间再容不下其他学说。这其中的隐患,他看得清,许多人都看得清,可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无力改变。
没人能够改变,哪怕是当今圣上。
他悲怆起来:“早知如此,你不如”在凛冽酒气的刺激下他忽然咳嗽起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谌定静静看着他。他当然也认得他,他是丛生。他知道他未完的话是什么。
不如什么呢?不如再回到开始的地方,遂了这世界规则的意,成为接受万人匍匐信奉的神?
可他仍然觉得人该有选择和质疑的权利。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他说。
杨丛猛然抬头,看到了谌定眼中的了然和赞许。他比谌定年长,苍老,眼中却忽然涌出了泪水:“老师”
谌定拍了拍他的肩膀。规则,或者说天意,是这世界存在的目的,它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所以他们做到现在这样,真的已经很好。
第二天清晨,走出牢门的谌定终于见到了太阳。空气里已经很有一种暖烘烘的味道,让人想起春天,花鸟鱼虫。他正要走下台阶,忽然顿住了脚步。
一位姑娘远远站在对面,看见他,便走了过来。春光里,她修长窈然,如青竹曳雾,一双眼睛却明亮如繁星。
她走到近前,喊:“定哥哥。”又说:“我来接你。”
谌定看着她,他知道她是阿意,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阿意又上前一步,阳光下那双眼睛明亮如秋水,她说:“定哥哥,我们走吧。”
谌定看着她,不觉走下一步。阿意露出一个笑。忽然谌定如有所感,抬头看去,天空湛蓝,无风无云,只有无尽深远的天空。
谌定的眼神看过来时,这书房里的一切忽然成了时光湍流里的漩涡,让人分不清真假,看不破虚实。
这么长的时间里,她一直在找他。现在,她清醒地看到了他。
“他已经决定活在另一个世界了。”阿茴说。
“哪个世界?”徐觅问。
“你构建的模拟小星系。”
徐觅笑了,她转头看向阿茴,眼含讥诮:“我构建的模拟小星系是一个单机数据。”更何况那些数据早就清除了。
“我曾经也是一个单机数据。”阿茴说。
徐觅的脸突然变了颜色。刚刚那些争吵,那些气愤瞬间再度涌上了她的心头。她双手紧握,微微颤抖,但她最终控制了下来。
“我不相信。”她说。
“你应该相信,”阿茴说,“因为那是你构建的世界。那个世界因为你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