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她所有的成绩,”张少校忽然开口,“也看过她进站后的适应性训练成绩。你说得对,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系统架构生,但她无法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系统架构师。你或许还不能理解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但她懂,不论到底是她自己想明白还是被迫懂的,不论如何,她显然明白且无法接受这种落差。”
“她选了一条更适合她的路。谌定,放弃你的打算吧。不论你是惋惜,还是因为其他,我劝你不要试图劝她回头。”
谌定一动不动地站着。“可是,每年有那么多的系统架构生进入实战实习。”
“对!那是因为天才太过稀少而我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张少校放平了声调,“有人甘心居其次,而有人只会为此感到痛苦。徐觅,她显然是后者。”
谌定久久无语,最终缓缓摇起了头:“不。我相信就算她痛苦,也不会因此放弃梦想。”
张少校看着他这位爱将,他一贯淡定从容,胸有成竹,可现在他眼里有了一种执着。他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谌定的肩膀。
-----一旦人有所执着,必然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南墙。
“走吧,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谌定敬了一个礼,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出了办公室,在主舱室门外,碰到了回站出舱的蔡进和笤槲小组。在笑闹的人群中,他一眼看到了徐觅。
徐觅正与王子讨论上三组和下三组的分野,忽然感觉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她转头,看到了人群前的谌定。他穿着作训服,依然是风纪谨然的模样,然而他的肩章耀眼而刺目。
这是徐觅,少尉衔,所有系统架构师的,却是她永远到达不了的终点。
第一次出站之后,徐觅以为很快能迎来第二次,第三次出站,但监控台上平静无波,那个发出预警的女声再未响起。
“很正常。异常引力场的出没就是这么一阵一阵的。”餐厅里,王子对徐觅说。
“要是天天有预警,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我们的外围防线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这话说得很对,徐觅有些不好意思:“我天天盼着有预警,是不是显得有些不近情理?”
蔡进和同桌的人闻言都说没有。王子很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端什么碗吃什么饭,大家各论其事。光想着周全别人,那不就委屈自己了吗?”
徐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感觉莫名地有道理。王子很得意:“当然有道理。人首先是为自己活,想什么就说什么。如果说一句话还要想半天,那还有什么意思?”
徐觅笑了。这么一说,连王子偶尔地口无遮拦,都变得善解人意起来。
听到这个评价,王子简直眉飞色舞,他得意地向蔡进一挑下巴:“听到没,组长?你的女神,夸我,善解人意!”
蔡进瞬间满脸通红,恨不得把王子按到餐盘里去。
徐觅有些惊讶,又随即失笑:王子这张嘴,真的好不过两秒。
他们这里吃着饭,餐厅外又涌进了一波人,刚开完组会的杜珽一眼就看到了徐觅。她打完饭,笑盈盈地走到徐觅这桌的桌旁,向蔡进和在座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徐觅要不要过去一起坐。“谌定和胡立也在。”
徐觅说算了,自己已经吃得差不多。杜珽没有勉强,向徐觅等人摆了摆手,找了张空桌,高举着手向谌定示意。
胡立先看到杜珽的举手示意,端着餐盘走了过去。谌定则端着餐盘向徐觅这桌走了过来。
看到谌定,蔡进不觉站了起来,带些殷勤地问:“来了,要不要一起坐?”
王子皱起了眉:一桌就四位,现在已经坐满,组长这是打算叫谁让出位置?
谌定当然也看出了这个邀请的不周全之处,但他没有指出来,只是摇头说自己坐那边。说着他向徐觅,又向在座的所有人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蔡进露出一种夹杂着佩服和喜欢的复杂情绪,在他坐下来时,这种情绪化为了一种欲近而不得的遗憾。
他并没有在这种遗憾中沉浸很久,因为王子开炮了:
“在座四个人,你邀他同坐,我想请问你打算喊谁让位?”
这一炮轰得蔡进莫名所以:“这就是一句客套嘛!”
“客套?你拿我们三个人的脸去作你的客套?!”王子咄咄逼人,紧追不放。
蔡进露出了一脸尴尬,虽然他时常被队员们怼来怼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在徐觅面前容忍队员的“以下犯上”。
“你今天怎么回事?我说了就是一句客套。这不过是我们系统架构师之间的一种人情往来,和你的脸面有什么关系?!”
王子一声嗤笑:“是。你是系统架构师,你们都是系统架构师,我一个主控单兵插什么话?自不量力嘛。不过,我看您那点人情往来也不起什么作用,毕竟人家是上三组的领头羊,人家眼里到底有没有您这位下三组的同僚,那还两说呢。”
这话说得未免太狠,蔡进的脸当场变了颜色。
在徐觅第一次随蔡进组出站时,她就从王子口中知道了站内六名系统架构师的分层。六名系统架构师及其小组被分成了上三组和下三组。这种分层当然是私下的玩笑,但这种玩笑被拿来当做武器时,杀伤力简直可以用洞穿肺腑来形容。
餐桌上一时安静非常。蔡进满脸通红。话刚说出口,王子立即就后悔了,但事已至此,他也说不出什么道歉的话,干脆一言不发,端着餐盘起身而去。另一名辅助架构师见状,说了一句你们慢吃,也起身离去。一时间,旁边一桌的人也走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