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觅跟着敬了一个礼:“少校,荼祢军事学院空间与物质研究系四年级生徐觅,向您报道。”
那个站得自在而挺拔的人忽然转过了头。他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清冽透明,如晴阳下的冰棱,现在这目光里写满了惊讶:
“徐觅?”
刚刚才在右三舱里听到他的名字,现在徐觅就见到了他。徐觅想同样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但她做不出来。惊讶的下一步是喜相逢,可她和谌定,远远不到喜相逢的地步。她看着谌定,他明亮,从容,自在,显然如鱼得水。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笑了笑,算作打了招呼。
张少校走过来,他三十多岁,气势峥嵘,问:“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学。”谌定说。
听他这么说,张少校似笑非笑:“你同学挺多。”又说:“你架构系,她空物系,你这同学范围挺广。”
徐觅希望这个话题能就此打住,她不希望被迫地听人定义她和任何人的关系。
然而谌定必须回答这个质疑,“转去空物系之前,徐觅是架构系的学生。我们是同学。”
他没有用她来代指徐觅,而是直接说了名字。很小的事,但徐觅和张少校都注意到了。
张少校没再继续问下去,只让谌定出去,“刚刚的事晚点再说。”
谌定听令,走出办公室前,他看着徐觅,一贯沉静的嘴角露出一个微笑,如冰原上冬末春初的风,清冽而明亮。
谌定离开后,办公室里一时安静。张少校似乎有很重的烟瘾,他抽出一根,并不点燃,而是靠在桌子上,问:“刚刚谌定说你之前也是架构系学生?”
“是。”徐觅暗暗提住一口气,答了声是。
“你紧张?”张少校看着她,忽然问。
徐觅一惊,猛然领会到张少校的敏锐。“不紧张。”她说。
“说说履历吧,什么时候转的系?为什么转?”
徐觅不明白张少校为什么关注她转系的事情,但在一个上下级明确的体系里,一个不超出界限的问题不算什么刁难。她开始详细汇报自己的履历。
“两年的系统架构学习之后,因为自觉对研究异常引力场更有兴趣,因此,从大三开始我转到了空间物质研究系并研读至今。此次,为了完成毕业论文,经过申请,我来到贵站,希望能对异常引力场的可能性质,行为方式等进行相关数据收集。”
张少校显然没有细听徐觅后面的话,他摩挲着下巴,说:“还是系统架构生?这个路径倒有些意思。”
他问吴秘书:“她的个人资料发过来了吗?”
吴秘书说发了,“我现在打开。”
资料打开了。张少校半勾着头,当着徐觅的面将她的资料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徐觅的个人资料内容齐全,包括架构系和空物系两个专业的各科目详细成绩。看完之后,张少校又拉回来,着重看了看徐觅两年系统架构生时期的成绩。
徐觅一动不动地站着,竭力压制着心底涌起的那种难堪。
看完之后,张少校仿佛有了判断,他将烟叼在嘴里,含混不清的说:“我看了你的成绩。不错,一个标准优秀生的成绩单。”
仿佛有什么轰地一声在徐觅的心头炸开,她瞬间听懂了张少校的真实意思。在转系后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所有人都对她表示遗憾,遗憾以她这么好的成绩,却转入了空物系。可今天,她第一次,也可以说是唯一一次,听到有人对她成绩的贬低。而且这贬低来自于一位前线作战长官。
张少校叼着烟,静静打量着徐觅,他当然看出了徐觅的僵硬,但他并不打算为自己刚刚的话找补,“这样的成绩很正常。我只是听说你和谌定是同学,突然想看看你的成绩而已。”
徐觅紧紧攥住了双手。
张少校漫不经心地开始了下个话题:“你能从团部基地到前哨来,想来也是个不愿坐着研究资料的人。既然上来了,我也不拦你,也不说什么让你继续在站内研究资料的话。出站时,你可以跟着一起出去,要什么一线数据,尽管收集。我只有一个要求,捡起你的训练,尤其体能训练,同时熟悉作战平台的相关操作和应对。我不希望带一个不合格的,什么都不会的人出去,增加作战平台的负担。这些你有没有问题?”
徐觅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她控制自己,让自己说出了四个字,“没有问题!”
“好。具体训练项目和训练安排你找吴秘书,具体验收也是他。什么时候你训练过关,什么时候出站。好了,今天就这样。”张少校干脆地结束了谈话。
徐觅没有说话,沉默地转身随吴秘书走了出去。
在徐觅与张少校谈话时,杜珽找到了站在走廊外的谌定。“组长,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有个训练问题我想请教你。”
她没有直呼谌定的名字,尽管她一直想私下拉近与谌定的距离,因为站内有规定,实习期间,必须严格遵守称谓规定。她刻意问得小心翼翼,如此就算谌定拒绝,她也有其他反馈的空间。
然而谌定竟问:“什么问题?”
杜珽一惊,随即又一喜,忙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谌定想了想,给出了答复。这真是意外之喜,杜珽来不及细思谌定答案的内容,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愧是组长,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说着她好奇地微微歪头:“组长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
闻言谌定的神情有所收敛,但并没有完全淡去。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