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除了这尊贵的身份,于他而言什么都不是。”
很奇怪,他说完这番冒犯的话,裴炜萤竟然生不出一丝愤懑,她想她早已看清,只不过宣之于他人之口,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于是质问道:“你既然誓死抵抗,何必同意见我?”
王辞阴恻恻发笑,缓步至门边,“堂堂公主屈居河东军营,岂不委屈?我这榆城虽不富庶,但吃穿用度绝不短了公主,还请公主稍安勿躁。”
裴炜萤知他要扣下她为质,并不慌张,只问他:“你都说他不拿我当回事,怎能笃定他会为救我性命退兵?”
王辞见她镇静,不似他以为那般叫嚷,不由高看她几眼,“他既担了虚名,就要担到底。檀州援兵明日将至,我需要公主替榆城求喘息的空隙。”
只要熬到援军,他定能守卫榆城。
“她求不来。”
冷飕飕的一声,似盛夏中一束冰凌,砸中王辞紧绷到极限的心弦,猝不及防,又带着致命的力道。
他睁大眼睛,寻觅声音的来处,锁定裴炜萤身侧的护从,分明高大峻拔,一张脸看不出半分徐从绎的影子,但莫名其妙的,他就认定是他。
“你……你是……”
他手指发颤,声音干涩得发不出来,未及徐从绎走近,他已察觉到喉咙正在汩汩流血,浸染衣襟,渐渐没了声息。
临死前他仍低头看向地上,半片杯盖覆着鲜艳的血。
“抱歉,你没认出我。”
徐从绎双手背在身后,把玩着剩下半片瓷块,斜眼朝魏雱一看。
魏雱低低道一声“得罪”,劈起手掌砍向裴炜萤的后颈,半空却被鹤云拦下。
他瞪向鹤云,鹤云踹他一脚,怒视徐从绎:“你要对公主做什么?”
说话间,门外脚步震耳,凌乱纷杂,有人高喊道:“将军,河东军又来攻城了!”
裴炜萤冷着脸,吓得魏雱不敢靠近,她狠狠剜他们一眼,原来是假借她劝降的名义,使王辞放松警惕。王辞一死,榆城军心涣散,攻城易如反掌。
她咬住唇,心里一半是酸涩,一半是苦闷,冗杂起来藤曼似的缠紧她的心。
她呼吸一窒,抖落声音,“言而无信,卑鄙至极。”
徐从绎挑起眉头,和魏雱视线交汇,暗示他制住鹤云。
他自己阔步靠近裴炜萤,盯着她瞪圆恨不得杀了他的目光一掌拍晕她:“说好不伤你半根头发丝,我又没食言。”
暮色四合,转瞬间,榆城已经改换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