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偲瞪大眼睛,一字不落看上一遍,脚边走来高大的影子,他抬头,紧皱的眉毛缓缓舒展,匪夷所思道:“这又是怎么招惹她了,骂这么难听?”
徐从绎长舒一口气,仰头看向天边悬着的月,冷月清辉,月色动人。
只有在此时,他才能冷静下来,盘问内心深处。
“她往什么方向走了?”
他忽然问李荆。
李荆正琢磨着裴炜萤到底骂他什么,听到他打听她的路程,不禁问道:“你不会是想追上去,报复一顿吧?”
“对。”他沉默许久,冷不丁道。
明知道大战在即,明知道无可挽回,他还是跨上马,踩碎满地银辉,迎着月光照亮的道路追随。
深更露中,露珠浸湿马蹄,也沾湿他的靴边袍角。
夏夜山谷中,山风猎猎作响,掩盖马车行驶的轱辘声。
但他耳力极佳,听到前方的动静,勒紧缰绳,甩开马鞭抽打几乎是转瞬间便追到她。
“停车。”
他向车夫喊了一声。
“不许停。”
车内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徐从绎不想大动干戈,掀开车帘,看向那张冷白的脸,“我只有一句话要和你说,说完我不会再纠缠。”
马车缓缓停下,他有些意外,也不做多想,折腰进去。
她冷冷掀起眼皮,目光沉静冷彻,像是经年不曾融化的冰雪,透着冻彻人心的寒意。
“你说。”她嗓音平淡,毫无感情。
等他真面对他,一时之间又不知该说什么,那些话原是随口胡诌,骗她答应停车的借口,他想要对她说的岂是一句话能概括的。
风吹开窗边垂着的纱帘,月辉下,几粒绿莹莹的光扑闪着,逐渐向他们靠拢。
是萤火。
他蓦地想起少年时,也是在这盛夏之夜。
周家大小姐的生辰晚宴颇为隆重,整个济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携带家眷为她庆生。
彼时的周恰面对陌生的面孔心生胆怯,从席上溜出来,叫嚷着让他送生辰礼。
“珠宝翡翠,珊瑚玛瑙,你要什么没有,别来缠我。”他被她死死拽着,又不能撒手不管。
周恰苦闷道:“可我只想要绎之哥哥的礼物。”
他没办法,正好走到溪边,草丛中游荡着十来只萤火虫,他抓来用帕子包裹住,系在一根树枝上给她当灯笼玩。
“你以后每年都要送我生辰礼。”
他随口敷衍她,嗯了一声。
心中暗暗道她胃口刁钻,寻常奇珍异宝入不了眼,她今后的丈夫不知该送她什么她才肯施舍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