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混到如今这个位置上,所倚靠的除了家世?背景,自然还有自身极其擅长的审时度势。若今日真要?干起来,他的部下可不会跟着一起。
既然无甚胜算,那?过了今日,云家军定会反击,进而上旨清算,实在得不偿失。
且不说二皇子之后如何怪罪,总归上头那?位还未走呢,他背不起这与同袍相战的罪名,要?知道,若圣上真追究起来,他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届时神恶魔大皇子二皇子,在未曾即位之前,还不都是臣子。
梁文广不知身边同来的人?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兀自睥睨着前方?,仿佛已经将整个云家军都收入囊中。
赵婉见着对面这势在必得的模样,突然间怒火便烧了起来。
她提了口气,正欲说话?,高?老将军却真的来了。
“老将军……”她有些愕然,原本还以为自己昨日已经打消了高?老将军的念头,还叮嘱了照顾老将军的兵丁,定然要?留意好老将军的动向,切勿让他来前边。
她却是没有想到,高?老将军这样在云家军待了一辈子的人?,想做什么做不了?
“让老夫来说吧。”高?老将军平静地看?她一眼。
赵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略略退了一步,道了声“是”。
高?老将军拄着拐杖,笔直地站在全军的最前方?,虽垂垂老矣,须发皆白,面上的皱纹亦深入沟壑,但此刻他却如一株柏树般岿然不动。
云家军的人?对高?老将军是有着极深的感情的,这感情中夹杂着敬畏,亦夹杂着爱戴。
此刻见着这位将军站在最前头,哪怕是身体的病痛亦不能让他的身躯佝偻半分,所有人?都站立得更直了。
云家军的气势终于被梁文广感受到了些许,他望着离自己最近的高?老将军,终于升起了一丝惊慌。
“高?将军,您率军阻拦我等进驻调查,是何意?”他强打精神,坐在高?头大马上质问?,“莫不是云家军上上下下,都要?违抗圣意不成?你?们是要?造反不成!”
高?老将军声若洪钟,强而有力的声音如同水波一般扩散了出去:
“我云家军才?经历了一场大战,死伤无数人?命。在敌人?面前,我们流血不流泪,在敌人?面前,我们哪怕伤亡惨重也丝毫不堕大衍威势。如今,我云家军竟要?再自己人?面前低头么?!”
浑厚的声音在边军营的上空飘荡,让无数人?心中为之一震,还不等深思,那?声音又道:
“老夫是真的年老了,实在想不出我云家军粮食自己出,军饷自己出,这一年以来朝廷未曾下发一个铜钱,你?们还要?查什么?查云家军如何在这种苛待下竟生存下来了么?查云家军养不活这数万的兵丁是如何支撑起一场如此长的大战么?你?们究竟是因?何而查?这些带来的军队,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一连的质问?让梁文广身后的军队中骚乱起来,他□□的马动了动前蹄,朝着前方?喷气。
他用力抓着缰绳,气急败坏地朝着周昌道:“管好你?的部下,几句话?便能让他们激动起来么?平日里怕是喂得太饱了!”
周昌斜斜看?他一眼,朝着身后用力一挥鞭:“安静!”
梁文广冷笑一声,望着高?老将军道:“高?老将军这是作甚,我们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行事?,你?云家军若觉得不服,尽管问?上头去便是。我看?你?们当真是离得远了,忘了上头还有圣上,今日,这云家军的门,我们是非入不可!”
他高?高?扬起头:“我倒要?看?看?,云家军是不是要?用全军的性命来一意孤行,违抗朝廷命令。”
营门内外?,两军皆严阵以待,在梁文广的话?下,下一刻便要?打了起来。
就在双方?都骚动不堪之时,高?老将军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朝着地面顿了下,极大的力度使得地面被砸得发出一声巨响,骚动的人?群又在刹那?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今日,是铁了心要?将才?打完仗、寸功都还未从?朝廷领的同袍,置之死地么?”高?老将军肃然着脸,声音不大,却击中了无数人?的心。
他环视了一圈梁文广等人?,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便先从?我这身盔甲上踏过去吧!只?要?你?们回头能交差,我这已无甚用处的躯体,也没什么不可去死的。”
梁文广脸色变得极其差,没有谁会不认识这位曾经云老侯爷的左臂右膀、云家军的顶梁柱之一,甚至在此前云老侯爷逝世?后,这位老将军一度是整个云家军的掌权人?。
如今,就是这么个人?,他站在所有人?马面前,告诉他们,要?想进入边军营,便从?他这位大衍的功臣身上踏过去!
呵,呵呵。梁文广压下心中的慌乱,冷笑道:“高?老将军,在下如今尚钦佩您,毕竟您过去为大衍、为边关做下许多贡献。但在下也劝您,不该蹚的浑水,便不要?傻乎乎地去蹚。回头您若是伤了痛了,可要?怪谁去,更莫轮现下这形势,说不得,您还真得不小心命丧于乱马之下了。”
他可以将“不小心”三个字说得重重的,心中一惊打定了主意,只?要?拿下了云家军,上奏的折子,还不是任由他去写。
更莫说他可是有人?撑腰的,不过是一个老将军罢了,难道二皇子这等小事?还摆不平不成?
这么想着,梁文广便决定不再与这些人?拖拖拉拉,他缓缓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军队直接前进,今儿他梁文广,就是要?踏平这云家边军营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