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大东亚商会非要这么一幅图?人命在你们眼中是不是连草芥都不如?为了一幅图,多少人丢了性命?”
萧文咬牙,石云飞和谢春榆都已经离开西安城,还被莲花记派人追杀,害谢二彻底和他们反目。难道就为了这么一幅画?
“不,重要的是”玉家兴钳住老太监的喉咙,缓缓加上力度,“大东亚商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想要这张图的?”
十八年前,谢家家主夫妇因要与日本来的客商倾谈相商,而与对洋人深恶痛绝的玉家盛闹得十分不快。玉家盛痛斥谢家背祖弃宗,谢家反驳玉家忽略民生,不欢而散。
是夜,耀目的焰火在墨色的苍穹留下淡淡残痕,枪声划破死寂的黑暗。谢春榆从此认定玉家是杀害谢家的凶手。
但如果十八年前,就已有人知道了城中城里藏着的宝物,知道了《中华舆图》的存在呢?
“《中华舆图》,被收在谢家的三彩龙凤壶里。”玉家兴轻声说,“莲花记从一开始就想要中华舆图,四大家族接连遭难,乃至于莲花记先后利用颂骨帮和石云飞在西安城里布局,都是为了这幅图。”
为什么呢?萧文仍有些怀疑。只是一本图志,为何要花费这么多年,这么多心血来抢夺?
玉家兴却摇头:“你不守边疆海域,你不懂。”
海城往南,也有海岸和离岛。玉家在时,年年都有驻军。
“光绪年间,日商强占我东沙西泽岛。外务部、两广总督与水师提督与日方多方交涉,日方素知中华志书只详陈地之高,疏略海中各岛,故坚以志书有载方能作证。”
“幸得两广总督张人骏与水师提督李准遍查闽省新旧图志案册,从《广东通志》《海国闻见录》《海道图说》中找到多张沿海舆图,才终于佐证了东沙岛的归属,几经波折之后才设法收回。”
日本地域狭长,人多地少,对华夏领土始终有觊觎之心。
海城北有沙俄,东有日本,腹背受敌,玉家兴最懂日本人的狼子野心。
“他们一时半会占不了大陆,便想方设法先抢我岛屿。我海上的那些离岛,若不是当年多张沿海舆图确立了归属,逼他们不得不归还,恐怕都会被他们鲸吞蚕食,一点点占领。”
舆图之于中华国本,是历史,是记载,是血脉也是根。
守疆土,驱鞑虏,护子民,庇我华夏文明薪火相传。玉家兴恍然大悟,城中城四大家族誓命要守护世世代代的江山龙脉,原来在这里。
光绪年间,日本人强抢我离岛未果,贼心不死。
大东亚商会与谢家本是商谈瓷器出海,却意外从谢家打探到消息,得知涵盖海岸线信息最全的《中华舆图》存在,就此起了抢夺之心。
最初,他们并不知道城中城密室和四大家族,先灭了谢家,找图未果,便猜测是不是提前被交给了曾来拜访的玉家盛。他们在赤水河上伏击了玉家,却仍然没有找到《中华舆图》,便又将目光投向了川西青皮林。
六年前,他们尽屠了曾家。又利用石家和其他三大家族之间的嫌隙,挑动四大家族之间内斗不休。
石云飞以为自己掌控了莲花记,却没想到莲花记早已是日本人的傀儡。他筹谋多年,终于和谢春榆、玉家兴、曾阿黎一起打开了城中城密室,找到了四大家族的传世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昂首挺胸,带着国宝回到母亲面前,以祭父亲在天之灵。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头来他只是为日本人做了嫁衣。绝命岭上,莲花记反目,大东亚商会派人伏击,抢走了四大家族的传世宝和《中华舆图》。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日本人眼中的他们不过几条互咬的狗,打死了事,只要找到谁嘴里叼到了那只翡翠骨头。
玉家兴缓缓站起身,眼中凌冽光芒乍现:“如果大东亚商会取得《中华舆图》,它就可以比对我东南海岸地形,以便军舰登陆,强占我华夏海域离岛。”
狼子野心,欲壑难填。割地已经不够,还要设租界划离岛,谁知会不会有一天剑指华夏,要夺我中国江山?
“昨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处处雀鼠尽,夜夜鸡犬惊。”玉家兴沉吟,“我一分一厘都不会让,只要有我玉家兴在一日,就绝不允许《中华舆图》落入敌手。”
抬眼望着渐亮的天边,一轮红日从城墙上缓缓升起,照在商贩走卒渐至的鬼市街头。忙忙碌碌的百姓努力博一口饭吃,却不知他们已成了他人眼中的鱼肉。
他是关外王如令的儿子,是西安城的督军。
玉家兴不能再等了,必须争分抢秒,从大东亚商会手里把《中华舆图》夺回来。
玉家兴右掌骤然用力,再不留情对老掌柜:“那一批棺材运去了哪里?”狼青犬在他身边狂吠,眼中泛起青绿色的光芒。
老掌柜喉间咯咯作响,勉强从口中挤出五个字:“福建漳州港。”
谢家故居!杀戮最先开始的地方。
绵延的海岸地势复杂,避风的港湾可停泊不易被察觉的货船。星罗棋布的离岛宛如大洋上的宝石,豺狼恶寇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盯上。
果如所料,玉家兴缓缓起身,手腕一转,老太监软绵绵倒在墙根下,已是断了气。算算时间,放有国宝的棺材已于数日之前先行出发,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争取在国宝被漳州港运走之前阻击。
从西安至漳州,最快的路线须经过鄂州。鄂州李督军和玉家兴因为争夺西北落败,早成了死对头。此时他驻守鄂州,若是带大批海城军南下,便会正面与他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