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灵气在他指尖化为风刃,在木牌上留下字迹,木屑随之簌簌地抖落。
不等虞禾探身去看他在木牌上刻下的心愿,他已经抬手将木牌挂好。
虞禾以前许愿的时候,谢衡之都不会主动询问,更不会当着她的面去看上面的字,她索性也不试图去看。
更何况要她猜,以谢衡之的个性,多半是许愿和她永不分离,生生世世纠缠在一起。
正如她挂上的第一个木牌,也是刻着要和谢筠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
只不过,她总觉得,或许第一个心愿,总是最难圆满。
——
婆罗山很安静,没有那些纷纷扰扰,似乎连时间都变得缓慢。
尚善在山里,甚至可以自由化出原形,将半个身子浸在院子后的水潭里。
从前总是谢衡之给她讲些奇闻轶事,如今虞禾闲下来,讲起自己的世界,也能说得滔滔不绝,像是要把所有都说尽。
每次走出院门,她抬头朝天上看一眼,那道赤红天隙无
()声无息地蔓延,也成了一个可怖的日晷,不断倒数着九境的末日。
夜里有月光漏进窗棂,霜雪一般铺在地面,冷莹莹照亮了半边床榻。
虞禾本来就没睡着,她爬了起来,跪坐在一边,心绪复杂地看着谢衡之。
谢衡之也睁开眼,静静地凝望她,嗓音温柔。“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心底泛起的酸涩,仿若密密麻麻的丝线,将她勒紧,穿透,再高高吊起。
“谢衡之”,她出声,而后又忽然唤他:“阿筠。”
“我在这里。”谢衡之抬手,安抚似地抚上她脸颊。
好多个夜里,她做噩梦,谢筠也是这么做的。
一晃好多年,真的是很漫长很漫长的好多年。
她眼眶发酸,泪水毫无征兆,控制不住地涌出来,啪嗒啪嗒落在了他衣襟上。
谢衡之想要起身,却察觉有一种力量将他无声制住。
从他指间的玄玉戒指开始,咒符催动毒素,如同数道锁链限制他周身的灵气,同时还有几道咒术加持,令他动弹不得,只能看着虞禾伏在他身旁抽泣。
“虽然有很多不太好的经历,但我来到九境,遇到你,遇到很多人,其实也不算太后悔。”
虞禾前些时日就发现,谢衡之分她一半剑骨,修为耗损大半,始终不见好。
以她如今的能为,趁着谢衡之虚弱,用咒符引出玄玉戒指中残存不多的毒素,再加以几重束缚灵力的咒术,想要悄无声息制住他并不算太难。
谢衡之只能看着她,不能动作,也不能应答。
“我很怕死,所以你一定能明白,我必须这么做的原因。”虞禾说着说着,眼泪竟渐渐地止住了。“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害人了,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修,要护佑苍生,继续做正道楷模才行……”
虞禾原本觉得,诀别就要越洒脱越好,谁知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哭哭啼啼,总觉得还有很多没交代完的话。
她碎碎的低语掺杂着哭腔,听得谢衡之心生不忍。
那些眼泪落在他身上,又像是落在了一片雪地,连带他的心也跟着融化了,湿淋淋一片。
只是他再想开口,想说的话也只能暂且被压下。
直到虞禾起身,谢衡之感觉到额心被轻点了一下,霎时间便陷入昏迷,室内才终于重归寂静。
虞禾抹掉泪痕,一边绑好头发,一边朝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将门带上。
吱呀一声后,门外的虞禾叹了口气,想着法阵的方位,背着断流小步走远。
月光照着她的身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