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有些年头了,壁上满是岁月留下的划痕,李好端着抿了一小口,握在手里,感受杯体的温度,掩饰他的紧张。
“我爸他工作调动,太突然了,也没来及和大家打声招呼就走了,真是对不住。”
对面似乎陷入了回忆,李好听见她说:
“一声不吭就走了,让乔家小子好找啊,当时闹了三天三夜,要死要活的。”
“是吗,回头我可要好好说说我爸,”李好挤出一个和平日相仿的笑,杯里的水却洒了不少,白皙的手上烫红一片,“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苍老的视线经过岁月沉淀,比李好见过的所有人都更有穿透力,他开始紧张,生怕被看出什么。
现在还不是被发现的时候,他想,绝不能让人看出来。
老人打量了他片刻,或许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足足有一会儿后,她才缓慢开口:
“乔翌是高材生啊,读的是什么……法律,我们都说这孩子以后要做律师的呀,可这小子倔,非要去考公务员,再后来就是他家那门面重新装了,不知道准备干嘛。”
“哦,是这样吗,别的呢?”
“他妈妈病治好了,一家人现在都好得很。”
她缓缓拉近与李好的距离,倾身问他:
“怎么,你们闹矛盾啦?”
李好放下玻璃杯,无措地搓了搓手,无语伦次道:“哪里会,只是我搬家以后弄丢了联系方式,后来再也没联系过。”
李好看见她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了没有,总之没再追问下去。
“算算日子是毕业了吧,有什么打算呐?”
李好偏过视线,望向客厅窗外的天,是晴天下才有的青蓝色,深蓝玻璃的窗户开了一半,不时有飞鸟掠过,把夏意掩在翅下,带着飞向遥远的天际。
和他在东沟巷里看过的无数个晴天一样。
自从李令尧离开后,他们为他规划的道路都走不通了。
“我打算毕业去当老师。”李好这样回答。
“哦老师好啊,好几年没回来,今天该去巷子里转转。”
李好连连称是,他没说实话,他早回来过很多次,大多时候都是遥遥看一眼乔翌的背影,或是隔着一堵墙站在楼下,只要亲眼确认过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过得好,他便能安心了。
她牵着李好的手有嘘寒问暖了一番,话题不时说远,却又被李好无意地拉回乔翌身上。
等天色暗下来时,李好与她告别,并嘱咐她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到来。
披着夕阳踏上水泥铺就的小路,看影子在身前落下,与下班的人潮无数次擦肩而过,或相遇,或相别,再走上主干道,泊油路上车水马龙,或久别重逢,或缘悭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