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翌不懂李好在想什么,前些日子自己躲他躲得远远的,他也没说什么,现下又凑上来,为什么?
总不能是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了?
乔翌笑自己痴人说梦,把头再转向窗边。
大巴车整块的玻璃让视野里的绿触手可及,雨一直在下,水珠模糊了内外的界限,蜿蜒着写在窗上,人是看不懂的,这是一首由大自然刻进光盘的白噪音。
他估计是李好的保护欲作祟,这会儿又盯上自己了,反正他也没骨气地喜欢这样,就随李好去吧。
今天是六月七号,附中是考点之一,高考生占了教室,学校就组织他们出来学农,算一次社会实践。
他和李好坐在最后面,下车时被班主任拦了下:“你俩,来,过来,跟我走。”
和大部队分开,他们向着宿舍楼对面的小楼里去,李好嘴紧得像个难撬的蚌,乔翌憋不住好奇心,凑上去问了:
“老师,我们是往哪去?”
班主任看了李好一眼,笑着说:“学生宿舍是六人间,教师宿舍是两人间,咱们班正巧多两个男生,就安排你俩住教师宿舍了。”
乔翌先是眼睛一亮,不用再挤架子床了!
班主任做了个嘘的手势,乔翌立刻会意,不再追问。
旋即他又想通了其间关隘,难免心头发堵,李好肯定早就知道,所以上车的时候才会来和他挤最后一排。
乔翌暗自记了李好一笔,然而想到这些事永远不会被李好知道,他便更难受了,寄人篱下的日子让他又眷恋又害怕,自己真真是难伺候。
于是这一笔笔锋一转,被乔翌记到了自己身上。
他们这间宿舍在三楼最西边的位置,两张还算宽敞的木床,白色纱帘随风飘动,窗户没关严实,老式的大理石窗台,积水连点成片,又溢到地上。
李好回身帮乔翌拿下书包,乔翌躲了下没躲过,或者说,其实他心里也没真想躲。
“等会回来行李箱我自己收拾。”
李好挑了下眉:“随你。”
二人一前一后下楼,跟着大部队往田里去,第一站是去捞鱼,半米见深的泥塘,水面离河埂约有半米,一声哨响,人就像下饺子似的往下跳。
十七八的少年,正是爱闹的年纪,雾状的雨丝拦不住他们,顶多洇湿了发顶,泥点子比游鱼更爱蹦,溅到腿上,短裤上,一弯腰,连着衣摆也没放过。
运动鞋七零八落扔在岸上,乔翌微屈膝盖,在边上要跳不跳。
下面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最开始喊的还是“跳一个、跳一个”,眼见得岸上的人越来越少,口号也慢慢变了。
“乔翌,跳一个!”
“乔翌,跳啊!”
乔翌咬紧了牙关,他看着脚边褐色的泥水,浑浊得望不见底,洁癖又犯了,这得有多少细菌?沾到衣服上还洗得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