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丹以前是个海湾,后来荷兰人为抵挡洪水,在沃伦丹北边建了大坝,海成了湖,海湾成了湖畔。
从阿姆斯特丹开车去沃伦丹只要半个小时,穆西山笑着说在北京,从国贸开半个小时,刚到东直门。
苏曼倒没他这般闲情逸致,她有些别扭,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面对穆西山,面对他们离婚前的双人旅行。
穆西山有些好笑地看着副驾上眉毛快拧成麻花的苏曼,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苏曼,开心点,天没塌下来。”
苏曼微微侧了侧头,躲开他的手,想尽快切入正题,早点停止自己无意义的内耗:“有什么细节你想谈的,现在说吧。”
“这么着急?”
“离婚的事儿,你应该也不想拖泥带水。”
穆西山摇头:“你什么都好,就是总爱误会我。”
误会吗?苏曼并不觉得她总是误会穆西山。
认识他这五年来,她做的决定穆西山都是赞同的,所以,他们的想法应该是一致的。
“你记得我们为什么会结婚吗?”穆西山并不急于和她谈离婚,而是问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儿。
这个问题让苏曼有些猝不及防,她转头去看穆西山,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路,并没有看她,但苏曼仍觉得自己身上有他的的目光。
他们为什么会结婚呢?那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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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说,穆家这位公子是位奇人,身世背景算是顶了尖儿了,可偏偏为人还很低调谦和,行不逾方,和他交往随时都是如沐春风。
穆西山那时候有个在一起几年的女朋友,叫米子衿。米家比穆家更红更专,米子衿这一代几乎全在军政系统,这俩人在一块儿,把军政商给占全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要多登对有多登对,仿佛世上再找不出比他们还应该在一起的人了。
但世间的情感又哪里会因为人们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就会一帆风顺的呢。
五年前,米子衿忽然决定放下国内所有的名和利,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去非洲提供独立的医疗救援。她是优秀的外科医生,更是伟大的人道主义战士。
米子衿的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包括穆西山。
他们当时已经在谈婚论嫁了,不出意外,他们两家将在年底宣布他们的婚讯。可她却毫无征兆地放弃了她的身份,一并放弃的,还有她和穆西山的感情。
苏曼听说,米子衿甚至都没有和穆西山告别,就只身前往了埃塞俄比亚。她也听说,穆西山自她走后沉寂了很久。她想,穆西山一来是因着天选爱人的离开而伤心欲绝,二来也是替米子衿担心的,毕竟无国界医生在非洲遭袭的事儿也并不罕见。
无论怎样,苏曼都能从第一次见到穆西山时他眼里不时流露出的抽离,感受到他对米子衿的执着。他应该被伤害得很深,却又忍不住持续为他的爱人担忧。
苏曼和穆西山的第一次见面,是在穆家。
苏曼作为名义上的苏家二小姐,被她工作的出版社定义为在这个圈子里能说得上话的人。所以,这次来给穆家送穆家那位开国将领回忆录写作大纲的任务就落在了她头上。
她登门时,和她谈回忆录大纲的人,正是穆西山。
那个下午,日光炫目,穆西山从楼梯上走下来,整个人都被光晕笼着。他迎向苏曼,同她握手,问他们来这儿方不方便,苏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穆西山的样子,只知道他的声音温和,手却不如声音般温暖。
直到他们坐下,苏曼的同事递上他们准备的大纲,穆西山的脸才从日光中挣脱出来。那一瞬,苏曼忍不住叹气,这样的人都会被抛弃。
“穆先生,不知道我们的大纲您是否满意?”苏曼看着穆西山翻了半小时的大纲,每一条都细细读了,觉得他一定是个很认真的人。
穆西山放下那一叠文稿,笑着说:“大致没问题,但延安时期有些史实老爷子也没详细说过,不好随意写,所以这块儿,建议你们再找些资料。”他修长的手指放在了大纲的其中一段上。
然后,他又说了一些修改意见,也给他们推荐了一些其他老同志秘书的联系方式,方便他们去做了解。苏曼和同事都细细做了记录。
那时苏曼觉得,穆西山确实名不虚传。
聊完大纲,穆西山说让秘书请他们吃饭,毕竟他们出版社是为他家的长辈出回忆录,总是要感谢他们的。同事自然想和这位高岭之花或花边虫草多接触接触,但苏曼却告了辞,说她哥在门口等她,晚上有家宴。不知道最后同事有没有留下来吃饭,反正苏曼是如临大敌一般地走了。
结婚的理由(二)
再见到穆西山,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
那时苏曼听苏珏说,穆家正在给穆西山物色结婚对象,穆家的长辈都觉得穆西山不能再被米子衿的噩梦牵着走了。
尽管才刚过二十,苏珏对此却很上心,觉得穆西山就是她此生理想,逼着杨茜和苏岳去找穆家攀关系。
杨茜显然是上了心的,能和穆家攀上亲家,算是她这辈子能为女儿做的最牛逼的事儿,所以她动用了一切能用的关系,参加了一切能参加的太太局,结果还真让苏珏如愿了,穆西山下凡到苏家举办的宴会走了一遭。
那一天,苏家拿出了最高规格接待穆西山,苏珏更是殷勤地围在穆西山身边,半步舍不得离开。苏岳到对穆西山很抵触,他这个人对谁都充满恶意,宴席中除了必须的客套,他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拿刻薄的眼神打量着穆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