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太后转了语气,“安德福。”
“哎太后娘娘,奴婢在呢。”
“你给哀家看着皇上,督促皇上每日按时用膳歇息,若回宫时皇上少了一两肉,哀家便拿你是问。”太后语气淡淡,但安德福可不敢只把它当句过耳的话,连连应声,只是转身时不免苦了脸。
太后娘娘,这皇上……哪是奴婢能管得着的啊。
马车开始缓缓行驶出宫,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保和殿直排到东前门,正前方是举着太后仪仗木牌的两个内侍,其后跟了小队侍卫,太后几人乘坐的华盖香车位于中间靠前的位置,最后坠了一串长长的禁军和存了各式物件的马车。
早有侍卫骑马清道,此时街道两旁只稀疏跪了一些百姓,其他都进了屋内,偶有好奇的孩子会偷偷打开窗缝朝外张望。
这辆华盖马车是宣帝命人为太后特制,用的是上好的沉香木,车外四角鎏金,华盖笼下的车顶十分坚固,香车四面添了一层薄薄的鲛丝,于晨光下漫出点点银光。车内空间极大,摆了一张四方的小案,角落设有暖香铜炉,内侧有张供人小憩的暖塌,两旁座位制成内弧形,三个嬷嬷坐在上面也不显拥挤。
小案上放了个由银丝炭烧的暖锅,里面煮正煮着浓稠的枣杞乳鸽汤,此时香气四溢,勾得用过早膳的景旻也不由眼巴巴看着暖锅。
知漪正是在这种香味下醒的,她轻轻动了动小鼻子,眼睛还没睁就软绵绵唤了声“阿嬷~”,叫倚在软枕上沉思的太后回过神,柔声道:“酣酣醒了。”
伸手将知漪自徐嬷嬷手中接过,太后熟练地轻拍她的背,“是不是饿了?”
知漪在她怀中点点头,徐嬷嬷一笑,赶紧盛了小碗汤,见太后不方便就直接拿了小勺子喂。知漪半睁开眼,偶尔动一下小嘴喝汤,不时困乏地点一下小脑袋,小模样看起来呆极了。
景旻见着很是羡慕,在府里他娘亲可从不会这样惯着他,自他三岁起就让他自己拿着碗筷吃饭了。他瞧了瞧,又觉得喂妹妹喝汤很是好玩,便向徐嬷嬷要过这差事。徐嬷嬷本想婉拒,被太后一个手势止住。
半途换了人喂知漪也没发觉,等张了会儿嘴小银勺还没递过来就有点清醒了,微微睁大眼一看,原来景旻送到了自己嘴里,尝了尝道:“挺好喝的。”
“咿”知漪转向太后,指着景旻控诉,似乎是想说哥哥抢了自己东西吃。
太后终于忍不住微笑,很快敛了神色,肃着脸道:“元涵,怎么能偷偷喝妹妹的汤。”
景旻嘻嘻一笑,并不怕面冷心热的皇祖母,“我帮妹妹尝尝烫不烫。”
太后没绷住,笑道了句“小滑头”,便见景旻极稳地喂着知漪喝汤。
知漪胃口小,只喝了小半碗,再吃了块糕点便饱了,彻底醒过来,开始有心思看四周了。
因着还未出城地形平坦,马车内十分平稳,知漪开始还没意识到自己出了皇宫,只是觉得宫殿变小了许多。待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木制的小窗,见到的全是两边的房屋酒楼和侍卫,才讶异地看向徐嬷嬷和太后。
“咱们出宫玩儿了,姑娘喜欢吗?”徐嬷嬷扶着她站在位上,笑问道。
知漪晃晃脑袋,磕在小窗上也不觉得疼,高兴地拍拍手,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
马车转了个道,缓缓驶进西街,这条街明显宽敞起来。两旁都是高门大户,其中一家门前匾额上的烫金大字晃住知漪的眼睛,她再一瞧,就被阶前的两尊镀金铜狮吸引了注意,指向其中一尊。
徐嬷嬷循过去看了一眼,立刻脸色微变,拉了小窗,勉强对知漪笑道:“姑娘,外边儿风大,咱们等会儿再看,啊。”
知漪顺从地点头,倚在徐嬷嬷怀中。
太后起了疑心,起身略拉开一看,同样沉了脸色,原来这正是知漪亲父母所在之处——慕府。
与此同时,慕府内,一名身着华服头戴玉钗的妇人正斜倚窗前赏着园子里才结苞的花儿,漫不经心道:“今儿外边怎么这么安宁?”
她正是慕连秋正妻、慕府主母庄氏庄雨凝。
她虽作的出嫁妇人装扮,语气却仍同女孩儿般带着一股娇气烂漫,纤纤十指用花汁染成了不同的红色,腕间扣着绯红玉镯,手持玲珑画扇,扇身绘的是极为可爱的兔子式样,浑身上下全无半分一府主母该有的稳重。
“听说今日太后銮驾会经过西街,早有宫人提前吩咐过了,不得喧闹。”婢女轻言回道,巧手将橘络一一剥下,再递给庄氏。
庄氏点头,丝毫没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此时可能正跟在太后身边,而是道:“他呢?”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慕连秋,婢女微微皱眉,小心道:“昨夜二姑娘病了,老爷和林姨娘守了一夜,两刻前才匆匆赶去上朝。”
庄氏冷哼一声,尖利的护甲戳进橘肉中溅出汁液来,“病了?倒是金贵。”
她难得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婢女不敢接,只拿过绢帕给她擦拭,房内久久没再言语。
半日后,车队缓缓往东驶到了旷野间,前边是一座小镇,可以暂时停歇。
越往东,天儿便渐渐热起来,景旻年幼火气旺,此时已脱了最外的小褂。知漪也想跟着脱,被徐嬷嬷一摸手还是有些凉意,立刻遭到拒绝。
知漪就趴到小窗前去看绿油油的草地,小手伸出去,正好接到一把飘散过来的綉绒。
她这回学聪明了,自己不吃,见景旻凑过来就递去,眉眼弯得极为可爱,“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