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薛府烫的伤,还未能好,虽然在郎中婆婆精心调制的伤药下,疤痕已然淡了不少,但到底还是难看的,斑斑驳驳,比做最粗的活计的下人还不如。这副形容,若在旁人府上,定然是不允许出现在主子跟前的。
和眼前这金尊玉贵的小公子一比,更是丑陋得不堪入目。
主上竟忍了他这样久。
他睫毛颤了颤,一句话也没敢说。
对面的人便更嗤之以鼻了,昂起头不看他,长长叹一口气。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也并非不知道。不过,单凭一张脸有几分姿色,还不够你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呢。做下人,便要守好自己的本分,要不然,哪天错了规矩,被赶出府去,可没后悔的地方。”
说着,还要扭头向身旁的侍人挑挑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侍人自然赔笑不提。
江寒衣站在原地,只觉得像是数九天里,让人兜头泼了一身的冰水一样,从头凉到脚。
那贵公子才不理他,一抬眼瞧见厨房的管事,便扬声招呼:“哎,你过来。”
管事连忙答应一声,三两步赶到跟前,弓着背笑眯眯:“小公子有何吩咐?”
“今日事多,你这里忙不过来,我给你添一个人手,”对方指指江寒衣,“这个下人,交给你了,他手脚勤快得很,有差事尽管交给他就好。”
管事的也是老油条了,如何能听不懂他话里意思,当即便答应:“正愁人不够使呢,多谢公子关照,奴婢明白了。”
扭头将江寒衣一瞅:“别愣着了,快过来干活。”
江寒衣的手在衣袖下用力攥着,无声咬紧了下唇,眼角微微的,竟有一丝热意。
那贵公子嘻嘻一笑,凑近他耳边:“哎呀,脑筋真不灵活。宁姐姐在前院赴宴呢,这酒菜皆是往前院去,既经了你的手,怎么不算是见上了面呢?已经挺好的了,做下人,最要紧的便是知足。”
说罢,一昂下巴,笑容分外飞扬,转身便携着侍人远去了。
徒留江寒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府中有喜事,廊下点的花灯,比平日更添不少,直照得如白昼一般通明。季晴走出很远,又回头瞥上一瞥。
只见那个身影仍呆愣愣站在暮色里,清瘦,又萧索,越发的看不分明了。
“真是个蠢人,”他忍不住掩口笑道,“痴心妄想,还想攀高枝呢。”
一旁的侍人回头望望,神色中略有隐忧:“公子,咱们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好?”
“怎么,我做错了?”
“奴才怎敢有这个意思。只是,他终究是齐王府的人……”
“那又怎样,不过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罢了,我替宁姐姐教训了,岂不正好?”
季晴极不在乎地噘噘嘴,粲然一笑。
“宁姐姐向来宠我,难道还能因为他,和我置气不成?”
于是那侍人也不敢言语了,只一味赔笑,转了别的话头:“公子说得是,咱们不同他耽误工夫了,快些回房换过衣裳吧。要不然,一会儿开席怕都要错过了呢。”
季晴这才想起此番出来的初衷,抬起手来,皱眉看看。衣袖上一团水渍,颇为显眼。
“许久不曾见到宁姐姐了,一时高兴,倒将茶都打翻了,洒了半身。哎呀,好丢脸。”
他这一会儿,才显出几分小儿女的情态来,扭着身子,同一旁的侍人撒着娇抱怨。
然而转眼,却又轻哼一声:“要不是有这一节,还不能恰好撞上那下人呢。落在我手里呀,也算让他长长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