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常副主任脸上就露出凝重,低声跟夏芍说:“韩富昌亲自来了,看来是想回去后上新东西。难怪厂里这么重视,非要让我跟老车之间出一个带队。”
又给夏芍解释:“韩富昌是红香县食品厂糕点车间的主任,在那边跟我师父地位差不多。”
夏芍点头,“就是主动往江城卖套环和小麻花那个。”
常副主任见她明白,就没再说,两边各坐了车厢一头,有点王不见王的味道。
培训需要用到烤炉,因此地点选在了省城食品厂,据说专门请了位北京来的面点师傅。
下午火车抵达,常副主任没有在铁路招待所住宿,而是拿着地址,带着夏芍先找去了省城食品厂。在那边登了记报了到,才问了问附近有没有招待所或者旅店。
单位下设的叫招待所,直归国营的叫旅店,但拿了介绍信和钱,其实一样的住。
省城食品厂显然没有招待所,推荐他们去了附近一家红旗旅店。跟省城食品厂在同一条街。
看到是一男一女来投宿,招待员检查得特别仔细,连看了好几遍介绍信,才给他们开了两间房。
“所以我才不愿意带女同志出门。”常主任苦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
事实上这时候还算好的,到了那十年,对男女关系打击得才叫一个疯狂,脖子上挂个破鞋游街的比比皆是。住个店,房门上也得留个小窗能让外面随时看到。
看不到,你就是在里面搞见不得人的事,公安更是恨不得一晚上来查十次介绍信。
有人出差的时候被查得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开着门睡觉,介绍信就盖在自己脸上。
夏芍只是笑笑,没说话。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表示在意吧,好像她多小气,多不识大体;可表示自己不在意,像这样只因性别就给女同志更少的机会,她的确不怎么喜欢。
而且对方说这话,谁知道是真的,还是给彼此的台阶?
反正对方之前不想她跟着来是真的,现在怎么想夏芍就不好下定论了。
又嘱咐了一句住店的条子和车票保存好,回去找财务科报销,常副主任这才回自己的房间。
第一天拿着粮票去省城食品厂的食堂吃过早饭,找去培训教室,韩主任和他那个徒弟已经在了,看到夏芍还笑了下,“你们厂真是出人才,就这小丫头年龄最小。”
全省十三家食品厂一共来了一十六个人,基本都是三十岁以上的,还真只有夏芍年龄最小。
只是他张嘴就是小丫头,显然比起出人才,更想说的是他们厂没人了。
常副主任没理他,夏芍也没理他,跟着常副主任进去,洗手换工作服。
韩主任一双小眼就眯了眯,“小丫头还挺沉得住气。”
常金顺那人是个笑面虎,沉得住气正常,没想到那小丫头被这么说,竟然脸色都没变一下。
要知道天底下但凡有本事的,多少都有些傲气,尤其是有本事的年轻人。
年轻是他们的优势,代表着他们有更多的可能,可也是他们的劣势。一旦被捧多了,就受不了委屈受不了挫折了,容易被挑起火气,也容易跌了一跤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那些所谓的天才才会最终成才的少,中途夭折的多。
“师父您亲自来了,他们厂只来了个副主任,没底气吧?”他徒弟猜测。
韩主任意味不明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一会儿上课的时候你盯着点她,别让她有机会好好学习。我就不信她白来一趟,还能沉得住气。”
他徒弟点头,就是还有些不解,“她一看就是刚参加工作,咱们用得着这么当回事吗?”
韩主任只说了一句话:“把芝麻直接和在面里,就是她想出来的。”
“她想出来的?”他徒弟瞪大眼。
“不然你以为她这么年轻,凭什么能来学习?罗永贵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