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见微眼前阵阵发昏,一股血腥气突然袭上喉间,让他生生咽了下去。
昏黑之间,眼前一片暧昧朦胧,那个人背对着他,墨色的长发蜿蜒在背上,浸湿了雪白的衣衫。
宿见微不敢直视他的身影,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睛。
“道侣?”沈清寰慢慢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没错,道侣。”宿见微的声音轻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温柔。
可惜此刻沈清寰目不能视,不然只要他愿意回头,就能看到宿见微脸上那份与身上红衣一般明艳的绯色。
他将长发挽到了身前,慢条斯理地梳着,在滴水敲击顽石的声音中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斟酌着什么东西。
宿见微见他久久地不出声,心下一狠,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轻轻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他伏在他的肩头,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像是个毛躁的孩子,端着语气说道:“我想与你结为道侣,天地见证,从此荣辱与共,休戚相关。”
生来几近百年,宿见微何曾显露出这种顺从到近乎柔弱的姿态?他伏在沈清寰的肩头,如同信徒依偎着心中的神佛。
昏暗的石洞中,时光的流逝都不再分明,宿见微不知等了多久,最后好似听闻了一声花落般的叹息。
沈清寰轻声说:“此事……日后再提吧。”
他没说清楚是什么事,也没说具体是哪个日后。沈清寰生平未毁一诺,如此婉转的话语中,实际未曾承诺下任何东西。
此刻三百年后的宿见微心想,或许那就是一句他不愿明白的拒绝。
恨海情天
念及往事,即使此刻心中有再多的疑惑,宿见微也无心再提。他怕再听下去,自己便会变成曾经唾弃过的模样。
三百年,沈清寰的魂灯熄灭了三百年,多少人当他死了个彻底,当世上再无他的存在,宿见微却始终坚信他还活着,即使再多的线索告诉他,沈清寰绝无生还的可能。
直到方才的那一瞬间,他竟恨不得他真的死了,甚至恨不得将那个与他孕育子嗣的存在连同眼前这个少年一同斩杀。
如此面目狰狞,如此面目可憎,人间怨憎嗔痴、嫉妒恨恶,竟能将人变得这般丑陋!
宿见微闭上眼睛,胸口不断起伏,搭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攥紧。
他不愿如此狼狈。
于是徐清妙只见眼前一阵红云翻飞,那个在年轻时总会与师弟的名字一齐出现在他人口中的男人忽然转身,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