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众所周知,顾启是那个不抽烟的人。
不止,他还不碰赌不沾色,唯一要喝的酒也得看既定场合,洁身自好的挑不出半点陋习。
顶楼小院是个由包厢楼梯直达的独立空中花园,撇开包厢里的人,其他人是上不来的。
初夏山中仍旧夜深露重,近处正对着山庄大门,一条道如九天银河。远处山峦淡影重重,氤氲在如纱如绸的夜雾中,由远及近拢着此处,俯瞰整座灯火鎏金的紫竹山庄。
“好抽吗?”顾启听到脚步声没回头,薄唇虚虚懒懒地叼着烟,手里上下翻转捯弄着金丝烟盒,整支烟随着他说话上下浮动,“来个火试试。”
“你不是不抽烟的吗?”
身后的李逸亮眺了眼深不见底的远方,远山冷寂,眼前人明明站在光里,给人的感觉却仿佛能与远山融为一体。
朋友间都知道顾启这人对谁娶谁谁嫁谁这种圈内八卦从不感冒,不参与这种话题也正常。
但向来不碰烟的他莫名其妙挑了支来抽,那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虽不解,李逸亮见那难辨喜怒的冷淡背影,老实巴交地边上前边摸出打火机拨开,送了过去。
顾启偏过头咬着烟去接那簇冉冉郁郁的火光,烟卷遇火而焚,猩红氤氲着第一次抽烟之人俊挺的五官,烧进深邃的瞳色里,极淡的情绪却又如远处深不可测的山林,暗的瞧不见底。
他单手撑在美人靠背栏上,没什么技巧依葫芦画瓢地吸了一口,脖间喉结滑动,终是在缭绕的烟雾中忍不住咳了两声。
烟雾在半空中无形飘零,顾启从中穿过,从模糊到清晰,人已停至门口摁下专属服务铃,交代了两句。
很快,经理特意送上了快醒好的罗曼尼康帝和匹配的水晶杯,轻置于一侧栀子花下的汉白玉缠枝纹石桌上,说是再醒个两三分钟就可以喝了。
顾启坐在鼓凳上,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委屈于并不宽敞的桌下那半明半昧处。
李逸亮见状难得严肃地伸手阻止:“不是你说的谨遵医嘱不能喝酒的吗?”
顾启抬眸不言不语,李逸亮仍摁着酒杯坚持不退让。
他无奈轻笑:“骗你们的,可以喝。”
李逸亮将信将疑地松手,眼看着一向注重口感的人倒出还没醒好的酒,一饮而尽后将指间燃尽的香烟毫不留情地扔进水晶杯中。
一片纯白花瓣至头顶坠下,拂过他的手背,顺着指骨修长的弧度跌入杯中。
这花前月下好时节,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捉摸不透的人,难得在烟酒这事上显露了一丝异样情绪,着实奇怪。
明明今晚的心情一直不错,甚至好的有些像屏风上的孔雀。情绪也向来不会阴晴不定,相反他情绪一贯稳定的像个完美的假人。
就,真的很奇怪啊!
李逸亮暗自回忆着今晚的细枝末节,直到想起顾启上来之前貌似一直在看手机。
他眸色一动,瞧着对面似被烟熏染未散的眼底红,言谈慎重了不少:“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得到回应,他拍案起誓一般义正言辞:“别的好我就不提了,就你刚割了阑尾不但听我抱怨还直接上山来看我。虽然吧我不知道你穿我衣服瞎晃悠什么……嗐不重要,就这份铁磁情谊,你要有什么事儿,我李逸亮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说到这儿,没喝酒的人反而像是喝多了酒劲上了头,一鼓作气摸出手机找出当时发给顾启自己在庙里可怜兮兮的自拍照,一整个感激涕零要颁锦旗的精神状态。
“回头我就把你p进去,我裱起来搁卧室最显眼的位置供着。”
顾启食指和中指轻摁在杯座轻轻晃了晃,酒红色在光晕下像流动的血液附着于晶莹的杯壁内,缕缕下滑。
他难得丝毫不讲究地一口牛饮了大半,搁下红酒杯忽而一笑:“实在想不开,你可以单独放大,留着以后挂墙上让小辈们供着。”
说完,他起身走向露台美人靠边。
“不是,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
突然被咒的李逸亮倏然被照片一角吸引,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将照片拉到最大,边走过去边将手机屏幕面向顾启。
“咦?我才发现,你看我这后面的姑娘像不像栗晶今晚带来的那位戚妹妹。”
山庄大门处,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出,顾启如滴进墨的眼眸落进后车座半敞着的车窗里,温沉的嗓音轻得仿佛被晚风一吹就散。
“是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