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照旧回到七星岗上的破房子里过夜。
扶桑坐在残破的窗台上,淡淡的影子和月色融为一体,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似的,两只脚在半空中晃呀晃。
谢承安闭目假寐,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趁扶桑不注意,掀起薄薄的眼皮悄悄打量她,像是在打量一个看不透的谜。
来到太平镇的第三天,也就是梅月化为厉鬼之前的最后一天,谢承安不仅没有露出任何紧张之色,还变得放松了许多。
他带着扶桑在早集上慢慢逛了一圈,以十分实惠的价格买了两套换洗的成衣,迭得整整齐齐的,放进书箱里。
紧接着,他走进一家茶楼,要了几样早点,一壶好茶,开始温书。
扶桑趁着日头被云层遮蔽的间隙,从书箱中飘出来,趴在谢承安肩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书上的字她全都认识,意思也能理解。
所以,她活着的时候,大概读过不少书,家境并不差。
那她的残魂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呢?
谢承安一直在茶楼中坐到午后,才从书箱中挑出七八本书,用柔软的细布一层层包裹起来,走进一家书肆,开始问价。
他从这间书肆问到那间书肆,因着挑出来的书籍都是市面上少见的珍本孤本,长得又像浊世佳公子,很快引起旁人的注意。
好几个书肆老板追在谢承安身后,要他把书留下,不多时,又有四五个消息灵通的二手书贩拦住他的去路。
一群人吵吵嚷嚷,价格越抬越高。
谢承安平静地坐山观虎斗,直到看见林七和郭志杰急匆匆地跑过来,眉心才微微动了动。
扶桑明白过来,他这是在钓鱼。
如果像上次一样直接找上门,有可能引起郭志杰的怀疑,不如放出诱饵,等他们主动咬钩。
“谢兄弟,咱们不是说好了,你要想卖书,就直接卖给我吗?”
郭志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想发火,看清谢承安手里那捆书,又强行按捺下来,挤出个不自然的笑脸:“你这可就有点儿不厚道了啊。”
林七已经从郭志杰口中知道,谢承安拿出的那两本书有价无市,价值千金,如今发现他的身家比想象中更加丰厚,连忙隔开诸多同行,热络地揽住他的肩膀。
“就是啊,我和志杰哥跟谢兄弟一见如故,今天还说要打听打听你住在哪儿,约你出来喝酒呢!”
谢承安看了郭志杰一眼,软中带硬地道:“郭兄说我不厚道,可郭兄给我报的价格,也不是很厚道啊。”
郭志杰没想到他看起来不通庶务,实则如此不好糊弄,干笑道:“那天晚上光线太暗,我没看清,咱们再找个敞亮地方,好好合计合计。谢兄弟想换多少银子,只管跟我交底,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满意!”
谢承安在郭志杰的再三劝说和林七的热情邀请下,十分“勉强”地跟他们走进酒楼。
三人从黄昏磨到天黑,说到嘴皮子发干,终于商讨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价格。
林七从怀中拿出好几张大额银票,交给谢承安,接着将那捆书原样裹好,紧紧抱在怀里。
按郭志杰的说法,等他们找到合适的买主,最少也能赚两倍。
郭志杰心满意足地寒暄道:“谢兄弟住在哪家客栈?天色不早了,我和阿七送你回去吧。”
谢承安婉拒道:“不了,我本来打算今天就动身,因着手里实在周转不开,这才在太平镇耽搁了一天。”
“我的老奴还驾着马车在镇外等我,只怕早就等急了,我得赶快过去跟他会合。”
郭志杰的目光闪了闪,试探道:“谢兄弟,你是读书人,手里只怕还有不少好书。你要是觉得我出的价格还算公道,再多卖给我几本,如何?”
谢承安也不否认,笑道:“书确实是带了不少,不过都在马车里,我那个老奴腿脚不好,我又搬不动那么多……”
林七跳起来,嚷道:“这还不好办?我和志杰哥驾着货车送你过去,再把书运回来不就行了?”
郭志杰一听到要赶夜路,面露犹豫,想了想近在眼前的利益,又咬咬牙同意了林七的提议。
扶桑知道谢承安在骗人,却没想到他连林七也一并骗了出来。
她的心里既紧张又激动,恨不得马上就看到这两个男人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