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摇头,瞧着许牧唐不虞的脸色半天才开口:“没有呢,先生不让打电话。”“告诉他有什么用?还不是派个什么破助理过来看看?”许牧唐有些激动,一句话说完脸都涨红了,楚辞怕影响身体,连把人拉出去了,“行,不告诉他,我陪您做检查。”她算是摸出许牧唐的性格了,嘴硬心软爱面子,有时候要当孩子哄着。进了医院,全套的检查下来天已经黑了,检查结果需要等到第二天才能出来,楚辞又扶着许牧唐回了家。春季多雨,头一天还是艳阳高照,第二天就飘起细细的雨丝,楚辞找出之前买的油纸伞到医院去领检查单子。春季小镇游客多,下着雨也不能阻挡他们游玩的兴致,早有准备的手里都撑着做工精良的油纸伞,临时出门的便买了把塑料伞,许是雨伞面积大,两米宽的青石板路立刻就显得拥挤了。楚辞领了检查单子出来就快到中午,外头雨下得愈发绵密,游客也少了很多,她的步伐终于可以加快。李嫂正在厨房里做饭,院里飘满肉香,楚辞洗了手帮李嫂炒菜,开着的橱柜里放着不少青菜,楚辞特意多看两眼,转头问道:“还剩这么多菜,晚上吃不完呀。”李嫂抬起头,隔着雾气张嘴,正要说话忽然想许牧唐的交代,又转了话音:“先生让多准备点蔬菜,大概有客人要来吧。”楚辞点点头,没多想。吃过午饭许牧唐叫住了楚辞,“下午我有朋友要来,你去帮忙接一下吧。”楚辞点点头,问了具体时间便上楼收拾自己,她向来不喜欢梳妆打扮,尤其是呆在生活节奏慢的小镇,通常套件宽松的长裙踩着拖鞋就能度过一天,但若是出去接人还是要郑重点。尤其是……楚辞眼珠转动,想起上楼时许牧唐别有深意的眼神,她要接的人定是易许无误了。外头的雨还在下着,转弯处买伞的嚷嚷居然还认识她,招着手热情地和她打招呼,她还是不会讲当地方言,依旧用普通话回应。沿着石板路一直往前便是那座刚被翻新的拱桥,白桥碧水,烟雨朦胧,自然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就连楚辞也忍不住松缓心情,不急不躁地走上拱桥。她站在桥上看远处撑船回家的老大爷,回头就看见站在桥下看她的易许,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灼得她心头一抖,手里的伞竟然顺势从桥上滚了下来。泼墨的油纸伞堪堪停在易许脚边,楚辞眼看着男人弯腰将油纸伞捡起来,许是雨丝搭在身上太凉,她猛地从怔愣中警醒,僵硬着手脚下了桥,却不敢看易许的眼睛,伸着手去夺易许身后的行李箱。易许自然不肯,一面将伞面移到她的头顶,一面提着行李箱往桥上走,嘴里念道:“让女士拿行李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这是易许的惯常作风,楚辞早就习惯,可每次听来都忍不住心中悸动。两人走得很慢,但都无话,目光所及皆是初日江南花红柳绿的情景,路上游客虽多,吵吵嚷嚷倒显得热闹。经过卖伞婆婆的摊位,老人远远地和楚辞打招呼,注意到站在楚辞身旁的易许时婆婆脸上的笑堆得跟花一样,男人个头高模样俊,瞧着跟楚辞般配得很。于是便忍不住开口夸道:“你对象长得可真俊俏呀!”婆婆说的是方言,易许没听明白,但楚辞却听得真切,尤其是听到“对象”两个字,耳朵根都红了。回去时李嫂刚做完饭,正把小方桌往走廊摆,他们吃饭地点随意,有时候摆在堂屋,有时候摆在走廊,今日是因为下雨,许牧唐嫌屋里闷得慌,要在外面透气。李嫂把桌子刚摆好,回头看见并肩走来的男女,顿时笑着要去迎接,许牧唐早她一步,住着拐杖便下了台阶。前几天他就是这样摔的,楚辞哪敢真由着他下来,于是先走一步迎了上去,她今日穿的是双两三寸的带跟皮鞋,忙乱中没注意,鞋跟卡在石缝里结结实实崴了一下,楚辞没敢声张,咬咬牙将鞋跟拔了出来,面色如常地扶着许牧唐进了屋。父子俩的关系依旧没有缓和,见了面都冷着脸,跟欠了互相多少钱似的,这情形一直到李嫂将饭菜摆上桌都没改变。往常吃饭李嫂总会和楚辞说两句家常,许牧唐时不时也要讲几句,易许一来,桌上竟没人敢说话,尤其是楚辞,她猜到易许回来肯定是许牧唐一手操作,而操作的原因自然有她的一分。不说话是因为心虚。许牧唐比平常吃得要少很多,吃完饭就端坐在餐桌旁,双眼紧紧地盯着易许,易许压根都没动筷子,察觉到对面的目光直接丢了筷子,白净的面皮看着平静,可那双眼睛却是黑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