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战终于以我们两败俱伤而告终。
那只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大象把我踩了个半死,可我手里握着的剑也在它身上留了很多处汩汩冒血的伤口。
大战之后往往会迎来短暂的和平。
那只大象需要舔舐自己的伤口,恢复体力重新踩死我,而我也需要继续打磨手里的剑,越锋利越好,锋利到能划开它的喉咙。
我和我爸妈开始冷战。
他们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做我的饭,冰箱里也空空如也,就连我最讨厌的西红柿罐头们都不翼而飞。
他们生怕我能找到半个食物残渣。
用来拿捏一个未成年,还没有收入的小孩是这世界上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没收她所有的食物,让她饿一饿,就一定会开口求饶。
这一次,我再也没像往常那样主动承认自己不懂事的错误,又或者是检讨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做那些不懂事的事情。
我就像是藏在阴暗下水道里的老鼠,翻遍了所有的橱柜,把那些过期、我妈不舍得丢掉的饼干和牛奶,统通灌进了肚子里。
我的肠胃比我想象中更加坚强。
最后是我爸妈先坐不住了,他们最在乎的就是别人的看法,生怕我这张‘不懂事’的嘴巴会说出点什么对他们不好的话。
他们想让我吃饭,于是我就又有了饭吃。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三个人都拥有了一种迷之默契,谁也没再主动提起那天所生的事情。
可是不提起就真的不存在过吗?
我心里的种子开始破土萌芽,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去打磨手里的那把剑。
初中的学校可以办住校,虽然学校离我家并不远,但是我却主动要求住校。
我妈问我为什么要住校时,我面不改色的回答她:“我住校可以给你们省心,不是吗?”
我说出了她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我妈点点头:“还是懂事的,知道爸爸妈妈工作忙。”
我顺理成章地搬去了学校,一周回去一次。
可是别人所期待着能回家的周末,我却浑身抗拒,甚至有时候还会借口有事情留校。
我拼了命的读书,想要考去那个市里的学校。
只要我远走高飞,走的足够足够远,就永远都不用懂事。
每次我爸妈来开家长会的时候,都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年级第一的家长,这样的称号带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荣光。
甚至有时候老师让他们站上讲台,分享一些教育心得时,他们的脸上明明满是窃喜,却故意装作漫不经心。
就像是想要强行把心中的喜悦驱赶走一样。
他们说:“哪有什么心得,都是老师教育的好,付星毓这孩子从小到大都很懂事。”
“我们从来都没有刻意去给她立什么目标之类的,孩子嘛,健健康康地长大就够了。”
我站在教室最后面,后背紧贴着墙。
我安安静静的看着讲台上夸夸其谈的我爸妈,所刻意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做过,孩子就这么优秀的谦虚模样。
这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仿佛他们从来都没说过、做过那些逼着我,要我这个小孩学着像个老套的大人一样懂事。
要我不停的压缩自己的感受,永远都把别人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考虑一样。
仿佛他们从来都没要求我做过一样。
我看得直想笑,肩膀一耸一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