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如放缓了语气:“凤岐,我之所以没去北边,半道折返,是因为我行至半路,收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消息。”
秋泓看向李岫如。
李岫如也注视着他,一句一顿地回答道:“天崇道不止要杀死陆问潮,他们还要杀死你,那日天宝殿上行刺之人的目标压根不是小皇帝,而是你,秋凤岐。若是我没有及时赶回,他们恐怕已经得手了。”
秋泓依旧沉默着,心里却早已认同了李岫如的话。
没错,天崇道要杀他,天崇道早就想要杀他了,从二十多年前,张继宗在潞州劫道时,天崇道就想要杀他了。秋泓很清楚,如果没有碧罗的背信弃义和王栀的修生养息,天崇道内部的激进派早已扛着剑把自己杀死了,可是——
“还没到时候。”秋泓忽然开口道。
“什么?”李岫如一皱眉。
“还没到我该死的时候,”秋泓闭了闭眼睛,说道,“贪狼命陨地陷,杀星护列四周,天狗拱卫九地,廉贞荧惑守心。我将命绝于壬子。”
“凤岐……”
“壬子,六年之后。”秋泓抬起头,望向李岫如,“天崇道中人测算,我将死于六年之后。”
李岫如直勾勾地盯着秋泓,半晌后才答:“天崇道中人的话……不可信。”
秋泓笑了一下:“也不可不信。”
“反正我不信。”李岫如固执道,“秋相必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秋泓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东海有多深?南山又有多高呢?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
正如没人说得清,秋泓到底是凭借着怎样一种毅力,从天极十年底那副病得快要咽气的模样里,恢复过来的。
自然,也没人说得清,他到底为何执意认定,是“代党”联合天崇道,在广宁城害死的陆渐春。
因为,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洗,就这么被秋泓推进了大昇的朝廷,有人说这是在攻讦异党,还有人说,这是在为陆渐春报仇。
但人死如灯灭,秋泓就算是把整个大昇朝廷掀翻了,他的大将军也回不来了。
这年七月,幽居京梁始固山行宫的宁太后病逝。
在她死前的那一天,祝微刚写好了一幅字,说要送给他那远在南方的母亲。
这幅字正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天极十二年
刚过完虚岁五十五大寿的沈惇也是在听完这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后,被自己唯一的儿子沈翀气死的。
沈翀今年二十三,他在去年年初,朝廷因大象踩死象奴、贼人行刺天宝殿等事闹成一锅粥时,死了发妻,今年年初,沈家立马张罗为他聘个续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