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站在中间的玄衣少年终于停住了动作,他一寸寸低下头,去看自己胸前的伤口。
那把长剑径直插进他的心口中,一剑致命,胸前的衣料被洇红,形成一大片深深的湿痕。
那或许是极痛的。
贯穿着灵力的生铁一寸寸碾磨心脏,将那块原本炽烈跳跃着的火焰,冰冻得寂灭。
同时消沉下去的,还有那份深埋在心底的,悸动与情意。
都不复存在了。
真正的程阙站在一旁,看到了所有的经过,泪水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爬了满脸,他浑身都在不停颤抖。
可这不过是序沂的一段回忆,他什么都做不了。
命运如此残忍,再次与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原来前世自己的记忆一直是错乱的,原来那些所谓的憎恨的理由都是空虚的。他忘掉了那样多应该铭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他忘记了序沂曾对他说喜欢,忘记了两个曾有过绝望却亲密的鱼水之欢,忘记了对方的偏袒与无数次回眸,忘记了对方为自己做过的一切。
忘记了爱。
他竟荒唐地觉得,那些不过是一场高挂在云端的梦境。
他只记得序沂疏远他、躲避他、伤害他,甚至一切痛恨的起源,都是因为那直冲心底的一剑。
可现在,时隔多年,当他早就决定原谅,当一切尘埃落定——他竟可笑地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他不仅是记忆中的走火入魔,他杀了那么多的人,他并不无辜,并不悲惨。
而序沂根本没刺伤他。
对方甚至在如此确凿的罪证下挡在他面前,独自面对千军万马。
他从没有被放弃。
可他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他为什么会记错。
那段时间或许是锁魂针,或许是邓琰操控了他的神智,用他的身体伤人。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误会了他的序沂这么久。
那份本应是两人共同守护的回忆,自己却将它记得一塌糊涂,自己憎恨、误解、刻意逃避。
只留下对方一个人,在这七年中的无数个夜里,掌着孤灯走向冰棺,看向那具再也无法抬眼看他的尸体,被迫将那些短暂的温存与长久的悔恨重复一遍又一遍。宁愿用生魂去换回来的挚爱之人,却再也不能如愿。
这些年,他又是怎样度过来的呢。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自己重生的当头,对方就将刻好的木牌交到自己手上。
那是因为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刻骨铭心的恐惧,痛彻心扉,所以才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义无反顾地承担下所有伤痛,所以宁可自己替他去死。
程阙终于再也忍不住,极度压抑着的呜咽声音逐渐崩溃。
序沂其实是一个很称职的师尊,替他去燃烛火,替他去救温元,替他理解好了一切难以言说的青□□意。
包括替他受伤,替他魂飞魄散。
程阙的胸腔堵得酸涩,几乎要无法呼吸。在泪眼婆娑的余光中,他看见序沂不顾一切地向自己倒下的身体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