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阙的眼神缠绕一般死死瞪在对方身上,从序沂进门,到一步步走到他床边。
他没说一句话,周遭围绕的温度却在这执拗的对视中一寸寸热了起来。
序沂用指尖灵力温了一杯水递到对方面前,程阙生硬别过头去,“不喝。”
序沂似乎并没感到意外,两人毕竟曾师徒相处数十年,彼此间的性格也是再熟悉不过。
程阙就像是一柄淬过火、浸过冰的长剑,性子执拗,宁折不弯。
他轻手把那杯温水放在塌边,垂头向凌乱床榻看了一眼,随后在一旁坐下身来。
程阙记得序沂被叫走之前,那人是说“掌门出事了”。前世那些年来,掌门与他的接触并不比序沂少,如今毕竟亲眼所见,若说不担心掌门的安危是不可能的。
但他抬眸纠结许久,终究没问出口。
“掌门现在情况不是很好。”序沂仿佛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练功有些走火入魔,伤到了心脉,一直昏迷不醒。”
良久又补充道,“你若是担心,就去看看他吧。”
程阙二话不说起身,室内的气息有些燥热,他迫不及待想逃离。但在直面屋外实打实的寒气之时,还是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颤。
御寒本就需要极其深厚的灵力,而他如今身体状态欠佳,自是会难熬得很。
程阙犹豫一瞬,正要咬咬牙抬腿迈进风雪的片刻,身后忽有一把白伞递上头顶,那伞似是被灌输了不少灵力,剎那间天地飞雪归于寂静。
身后如月色般冷冽的声音顺着耳郭轻轻传来,在耳侧缓缓厮磨缠绕着。
“我送你去。”
程阙并未在这种事情上逞强,毕竟如今应以掌门之事为重。
二人顺着湿滑的冰阶走上山路,由于共撑一把伞的缘故距离不能太远。行走间两人手臂外侧的衣料不断摩擦着,那块皮肤较全身任何部位都要更暖些。
伞外寒风刺骨,伞内却温暖可人,程阙曾无数次深夜独自走过这条山路,却从未有一次被序沂这样护在身边。
他抬头望向前方无尽的雪山原林,忽地深深叹了口气。
时间实在是过去得太久了。
序沂一侧手臂抬着,虚虚将他护在怀里。不得不说序沂对于距离的把控炉火纯青,从不会叫人觉得过度与不适,几乎做到在合理范围内尽力保持着亲近。
纵使程阙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却依旧比序沂小上一大截,走路间脚下难免磕磕绊绊,整个人就在对方手臂间撞来撞去,却每次都能被对方稳稳地扶回原位。
路走到一半,忽见不远处闪着灯笼的光。程阙几乎是下意识地在那瞬间低头停止步子。
“无妨。”对方声音依旧很轻,却总能给人带来一种特殊的安全感,“他不敢看我。”
序沂说得没错,整个七门大概没有一个弟子不怕他的。远处那个走过来的弟子灯笼轻晃着,老远就停下步子,深深鞠躬行礼道,“霁寒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