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尸体被藏在序沂居室下的冰棺中,着实惊悚。
徐瑾定与序沂说自己在乌角镇等他,而只要自己动作够快,便能在序沂从乌角镇赶回七门之前,抽身离开。
两世的一切恩怨,也该到此两清了。
程阙走在路边,忽地看见一处小商摊,那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剑穗挂饰,正是还礼的好选择。
程阙挑选了一会,忽地听见店主介绍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这个剑穗洁白如玉,若是配上银色长剑……”
程阙忽地收回了手。
不知不觉地,他竟下意识在一众令人眼花缭乱的剑穗中,径直探向那根不掺杂他色的雪白剑穗。
也正是与前世他送序沂的那条剑穗最相似的一根。
他这才蓦地明白过来,与序沂相处的片段已经深刻进他的记忆当中,纵使他脑子中已经忘了,可身体与潜意识依旧会主动地作出反应。
他缺少的并不是一个所谓合格的道侣,而是一段足够长的时间,来消化这段贯穿他整个前生的炽烈情感。
最终他选择了与那条白色剑穗最为不同的一个,通体黑色,其中夹杂着几缕深红。
夜深,程阙去一处客栈住店。店主是个年纪不小的大娘,本已经靠在柜台上昏昏欲睡,在看见程阙的一瞬间,竟眼前一亮。
“还有空房吗?”
“有的有的,顶层有一间。”大娘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令程阙更加迷惑不解。
他独自绕过落慢灰尘结着蛛网的楼道,终于在顶楼尽头找到了店主说的那间空房。
一进门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气,屋子背阳且无窗,连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黢黑无比。程阙眯了眯眼睛,好一会才适应里面的亮度,这才发现原来是房顶有一个被雨打湿的小漏洞。
程阙有些烦躁地走到桌案前打算将烛火点燃,这才发现屋子中的烛火已经燃到了底。
若是一般旅途劳顿的人,大概直接就倒在榻上睡了,但程阙不同。
他不喜黑,每日都要点上火才能睡着。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又一步步走会客栈门前,脚步在楼梯间发出沉重的闷响。
店主本困得脑袋都要磕在柜台上了,一见他眼睛又亮了起来,笑道,“这位公子怎么啦?”
程阙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房中无灯。”
“哎,瞧瞧我这记性。”店主一拍脑袋,“大概是上个住客用光了,我这边还没来得及换,实在不好意思。”
她一边从柜子里掏出一个新烛台递给程阙,一边连声道歉。
程阙拿了烛台,转身便走,店主还在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看。
店主依旧托着腮,还在想着刚刚那个小伙子。
她已经年近五十岁了,看守这家客栈已经三十多年,各种各样的人都见了遍,无论是美若天仙、名动京城的,还是相貌丑陋,面容阴翳的。
但从没有一个人,想刚刚那个人一般,有着如此令人过目不忘的长相。
万千墨丝随意束起,凌乱间带着一丝不羁。眉宇间尽是浓墨重彩的黑,是连舟车劳顿的疲惫都遮掩不去的惊艳绝色。眼角每一处转折的弧度都勾勒得恰到好处,仿佛笔墨文章间的起承转合,分寸刻在宣纸间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