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么?”序沂起身递一杯温水过来,替程阙擦拭掉了嘴角边的血迹。
“你刚刚差些走火入魔,幸好挽回及时。”序沂道,“今后每至瓶颈期之时,切莫独自琢磨。”
程阙又将自己向被子中缩了缩,如今的身体令他很不习惯,一时竟觉得床榻都大了不少。
被子的一半就够他盖,一时竟觉有些滑稽。
他忽然想到,前世自己刚到七门时身体也是这般大小,那时为方便弟子间相互照料,都是将两个弟子分配在一间房。
可他是序沂中途带回来的,弟子呈单数,并没有人跟他一个屋子。
除了修行无聊,夜里黑暗森寒,倒也觉不出其他不妥。毕竟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围在序沂身边转来转去,不会在意房间里是否会有其他人陪伴。
序沂起身,点燃了桌案上的烛火。
程阙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为何只有我房中允许点烛火?”
序沂转身淡淡答道,“自然是因你房中冷,静室本就环境严苛,不适宜低阶弟子居住。”
“那为何让我住在这里?”程阙将重生以来一直未弄懂的问题讲出口,“比我厉害的弟子不计其数,怎得偏偏只有我……”
“因为我想让你住在这。”序沂打断。
程阙微愣,“你为什么想?”
“七门虽清规严谨,但对于热情高涨潜心向学的弟子,还是格外偏重的。你拜师前在七门下长跪三天三夜说非七门不进,长老们都深感欣……”
“师尊?”程阙忽然开口。
他本是随和性子,别人不说的东西绝不多问,只是刚刚意识混乱间见到的事物过于离奇,以至于他潜意识总觉得,自己在重生后似乎漏掉了某个至关重要的线索点。
比如半路上半死不活的孩子那么多,为何序沂偏偏捡回去他一个经脉有损的人?
比如之前向言明明在山门外苦苦哀求许久,为何序沂却在他重生后的时机立刻收他为徒?
“你之前说从不满我的。”他盯着对方的眼问。
“为什么要让我住在这。”
序沂似是忽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目光罕见地轻微闪动,继而再次与程阙对视。
一时间,房间中安静得连呼吸的动静都清晰可闻。
程阙一直很喜欢序沂的眼睛,那双凌厉又淡漠,隽秀而不羁,宛若水墨荡漾开的瞳孔。
而如今,那墨水其中只倒映出自己苍白的脸,一如画纸上数年不改的苍树。
“因为……”序沂的声音仿若呓语,又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怅然。
“我自第一次见你,便觉欢喜得很。”
剎那间,程阙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只停留着“欢喜”二字。
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毕竟是前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之人;毕竟那人可是受全修真界敬仰的霁寒真人,众生能得之一瞥都愉悦自在。
尽管他心底明白得很,对方口中的欢喜,与自己理解的全然是两码事情。
不过是师尊对徒弟的赏识罢了。
但说不可笑,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