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阙看着对方猩红的眼,却比前世更加无可奈何。
若是短时间的伤痛,大抵会随着时间淡化,只要及时弥补,一般都无法酿成追悔莫及的后果。
所以世间最难原谅的人事,一是历久经年物是人非,二是生离死别天人两隔。
“温元啊……”程阙在雨中轻轻闭上眼睛,又用力睁开。
他嗓音紧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残忍且现实,但他却别无选择。
“之前那件事的确是程阙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死了,你该放下了。”
温元无声,但程阙仿佛能听见他手指节被攥出挤压的闷响。
“我找你,不是因为你对不起我,你没有……”
“我知道。”程阙抬眼,眼底是令温元陌生的淡漠与冷静。
“但我现在是向言,程阙死了,我也不想再用他的痕迹活着,你能明白吗?”
温元肩膀剧烈起伏许久,终于艰难道,“好……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猜到你是程阙一事。”
程阙错开目光起身,轻声道,“多谢。”
他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得身后对方发问。
“你既然决定放弃前尘,又为何守在序沂身边不愿走。”
程阙立在雨中,沉思许久。
为什么不走,这正是他想问,却又不敢问自己的问题。
虽然七门禁止弟子未经许可下山,但若是他执意要走,也并非毫无办法。
“我不走,并非是为了守在序沂身边。”程阙缓声开口,“只是七门与我渊源颇深,还有许多执念罢了。”
“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走。到一个人烟罕至的山清水秀处隐居,有何不好。”
温元在那瞬间想问,若是隐居能不能带上我,但终究止住了。
时隔多年,他总该明白承诺太远的东西,人是会被迫违约的。
“你心中明白便好。”温元岔开话题,“我在玄山崖下多年,对此处地形甚是了解。你若是想去序沂所在之处,不出两个时辰我便能将你安全带到,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若是有机会,我想跟你回七门。”
若是随意换个人,大概会觉得温元念想过于深重,不过是当年举手之劳的恩情而已,何必挂念至此,不惜改换门派去投奔。
但程阙不会。
就像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序沂将半死不活的他捡回来的那个雪天,不会忘记那被他牵着的含着冰雪气的衣角。
“好。”程阙郑重答,“我会尽力。”
由于温元轻车熟路,两人不久便到了那鬼魂口中的“极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