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沂一向凌厉的眼紧闭着,水中的污血竟显得他面容更为苍白。淡色的薄唇紧抿,像是在这血水中死了,又像是睡着了。
“序沂!”程阙有些慌乱,不禁屏住呼吸,提高了音量。
他想伸手去按序沂未受伤的那侧肩,把对方摇醒。
可就在他的手与对方肩头将触而未触的剎那间,序沂的左手忽然从旁袭来,死死将他手腕按在了原处。
程阙感觉自己的手仿佛撞进铜墙铁壁一般,再不能前进半分。
水溅了一地,也浸到程阙的黑袍之上,瞬间消弭不见。
程阙剧烈地喘了一口气,随即用力将手挣脱开,瞪着序沂。
序沂这才睁开眼睛,冷冽的眸光匿在缠绵水汽之后,显得格格不入。
他盯着自己左手看了片刻,随即缓缓放下,整个人举止不似平常,甚至有些放空。
大抵是刚刚的确睡着了。
程阙在对方睁眼的瞬间便错开目光,后退一大步道,“师尊无恙,弟子先退下了。”
“刚刚睡熟了。”序沂仿佛没听见对方的话,自顾自说道,“没伤到你吧,爱徒。”
“你伤得比我重。”程阙生硬回答,目光却又不自觉飘到那缕银发上面。
发丝披散着,那缕白便显得触目惊心,像是祠堂经年香灰中的新鲜红尘。
他前世为序沂束过发。
所以他万分确定,之前对方是没有这缕异色的。
不知对方是否注意到程阙的目光,但序沂随即顺手拿过发带,将长发系紧。
香灰瞬间被风吹得四散,将那缕不应景的异色藏在深处。
“恰好你在,帮为师把药涂了。”序沂继而淡声说着,指尖轻点一旁的药盒。
程阙没答话,没动作,序沂也没催。世间在一分一秒间变得难捱。
若是按着七门的规矩,弟子服侍师尊起居本是常事。只是序沂一向不喜这些,平日里连无字室都不轻易放人进来。
没什么好拒绝的,程阙告诉自己。
之前的程阙早就随着那一剑魂飞魄散了,现在他只是与序沂相识不久的向言。两人没什么前世纠葛,也自然没有避嫌之说。
只是在肩膀上涂个药而已。
他指尖沾向那泛苦的药膏,向那不断流血的伤处点去。
皮肉将指尖灼得滚烫。
——只是蒸气太热了,他告诉自己。
只是涂个药而已。
水雾背后,序沂的眼顺着对方的指尖向上看去,清冷中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攻击性,肆无忌惮地看穿每一寸衣袍。
最后停留在那张面无表情却依旧俊秀的脸上。
眸中隐着晦暗的光。
程阙用最快的速度上好了药,堪称仓促地逃了出去。
里面闷热得很,他猛吸了几口冷气,后知后觉发现心跳剧烈。
他甚至不太有印象,自己是如何将药涂好,如何把散落在地上的裘衣拾起,又是如何转身走出那封闭的结界。
只记得手下的皮肉紧绷着,或许是因为痛。
仅过片刻,二人就到了玄山崖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