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撼河山,青年才俊,又偏偏温润儒雅,气度翩翩,一度成为众门派口中热火朝天的讨论对象。大家都觉得他能成为百年来,唯一达到七门剑术的最后一门境界的剑修,飞升成神。
可惜他有生以来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也是唯一的一件错事,便是收错了徒弟。
人人都觉得清风道骨的霁寒真人带出来的徒弟,不能说是剑法绝世,也定是个风度不凡,气质脱俗的善心侠士。
却不想他的徒弟之一——程阙,是个连剑都不太会用的废物。比武大会上连最简单的剑诀都捏得磕磕绊绊,情急之中竟慌乱把佩剑丢在了地上。
剑修都讲究人在剑在,据说当时序沂坐在台下,耗尽了作为剑修翘楚毕生的修养,才忍住没把这个赔钱徒弟给捏回来。
而当时此事便成了序沂生平中最大的笑柄与污点。
本以为程阙此后会一心向学,勤奋自勉,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待。
却不想数年后各门派再次看到他时,昔日少年已经变成离经叛道的诡修,大杀四方,将仙界搅起一阵腥风骇浪。
那日黑云压顶,燥-热无风,七门山下尸横遍野,血满山门。
程阙一身黑衣逆光立着,手持长剑,刺鼻的鲜血顺着他的剑槽一滴滴坠落在地上,浸得他灰黑色的鞋履殷红。
他浑身浴血,浑身上下大小伤痕遍布,最严重的一道甚至贯穿他的肩骨直至后背,鲜血从黑洞中汩汩流出,顺着被血污浸湿的黑色外袍一滴滴流下。
但他却仿若浑然未觉。
他挣裂的手背在颤抖,猩红的瞳孔却狠狠盯向不远处那个白色的背影身上。
呼出的气体带着浓重的腥味,钉死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说不清是失血过多,还是眼睛上无意蒙过一层水雾。
——师尊,回头看我一眼。
他绝望地想。
程阙重重地向前迈过一步,眼前的事物剧烈地摇晃起来。一圈修士手持刀剑将他死死围在中间,却没人敢率先走上前一步。
今日已经流了太多无辜的血。
他们怕他。
程阙的右手死命扣住剑柄,直到指甲劈开,鲜血顺着甲缝间蜿蜒地淌下来。
就看一眼,最后一眼。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放弃我。
他剧烈地喘息着,深知自己内伤损耗的严重,也完全明白自己纯粹是在硬撑着最后一口气。
在等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的白色身影终于回头,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这边走来。
周围手持兵刃的人群识相地让出一条路。
“霁寒真人小心,他修炼邪法入魔了!”
“剑尊别过去,他定然有诈!”
……
周围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雾,已经不甚分明。程阙只能竭尽全力大睁着眼睛,却只能依稀看见一团清白色的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