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明家夺回永州兵权的战事中,佟家举家出逃,打算投奔东都的,被我的人截住了。我嫌留着费粮,佟长风连同他的几个儿子,全都就地格杀了。”
孟如意听得愣愣的。他说的是中南道刚乱起来的时候吧,那时候,她尚与表兄通家信,中南道乱了的消息还是从表兄信中得知的。
佟家的音信,表兄却从未告诉过她。
是不是,连表兄亦不知晓那个时候佟家便被灭了门?
正当她兀自疑惑的时候,就听裴宵继续道:“永州投诚后,我第一时间便叫人将二房一家子全都收押了起来。因着他们……到底与佟家不同,我没有擅自处置,想等带你回来的时候,听你的吩咐。”
顿了顿,又道:“孟旭,我会亲手帮你了结了。至于他的子嗣家眷如何处置,你可有什么想法?”
孟旭有一妻三妾,两子三女。
往日里,那些人皆是孟如意血脉至亲,是曾照拂过她的亲长,是伴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
而如今,她们与她隔着血海深仇,是她刀俎下的鱼肉。
孟如意从来不是一个杀伐果决的人,她温顺、善良,甚至用她自己的话说,有些懦弱。她确实从未想过会有一日,有这样的抉择等着她来做。
“我,我不知道。”她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对裴宵产生了难以遏止的依赖,“夫君,你说我该怎么办?”
裴宵似乎也料到了她的不知所措,未加思索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你不知如何处置,想是对她们这些人并未深恶痛绝吧,既是如此,你可以听听看我这样的章程是否可行。”
“岳父岳母因孟旭而死,一命偿一命,他的妻室不能留。至于妾室和孩子们,便将她们放逐至北戎的地界上,此生再也不得回中原,死生由命。你看如何?”
孟如意本就没有章法。除非像佟长丰、孟旭,乃至徐勉之那等与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外,要叫她亲口说出要了谁的命,实在也过于艰难,更何况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从前的“亲人”。
听得裴宵的安排,她忽觉如释重负,忙点头道:“好,就按夫君说的做就好。”
裴宵心中不忍一叹。若按他的意思,不如都杀了一了百了,可他的妻子,即便曾承受人世险恶,从云端坠入泥淖,却依旧清澈如初。
而他愿意用尽余生之力,去守护这份清澈。
了了一桩巨大的心事,昨夜没休息好的症状就显现出来了。加之赶了十几日路,虽然得了极好的照料,依然不免劳顿,孟如意迷迷糊糊间在裴宵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身侧已无人,外头日光正盛,是永州难得的明媚天气。
听得里间的轻唤,候在门外的杏儿即刻进了来,“夫人醒了,要伺候您起身吗?”
孟如意点头,问:“什么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