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孟如意竟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见她如此,裴宵悄悄松了口气。从昨晚听说了母亲的事情后,孟如意的状况便很令人担忧,他还记挂着吴仁说的那病,最忌讳的就是心事不舒,钻了牛角尖。
孟如意安静地伏在裴宵怀中,回想着昨夜的梦境。半晌,才忽然开口,“夫君,我是不是特别懦弱,特别无用?那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我竟连见都不敢见他,我还……”
说到这里,又止不住抽泣起来。
“你有我了,昭昭,我不需要你坚强。你只要好好的,在我身边就很好了。”裴宵轻拍她后背。
“可你知道吗,我不止懦弱,我还卑鄙,我竟连做梦都在替自己找借口。”孟如意抽了抽鼻子,断断续续道:“我梦见我娘与我说,其实我爹去后,她也不想活了,只是因为还有我,她才不得不撑下去。她还说,那个人,她的无耻企图,恰好给了她去寻我爹的借口……”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知道,这些话根本不是我娘跟我说的,是我自己编出来的,我想让自己心里好过一点,我连做梦都在替自己开脱,我不配为人子女,不配为人!”
裴宵心疼至极,“不是的,不是这样,昭昭,我也梦见过我祖父的。他虽然已经不在了,可有时却还会到我梦里来,指点我战术兵法,有一回还给我预警,救了我的命呢。逝者是有灵的,真的,你娘亲与你说的是真心话,他们夫妻团聚,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是吗?”
“可我该为他们报仇的。”孟如意似乎被说动了,情绪不再那般崩溃,只还是喃喃道:“夫君,我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视如掌珠般养大的女儿,他们疼爱我至极,我却连亲手杀了害死他们的仇人的勇气都没有……我本应该为他们手刃仇人的,不是吗?”
裴宵将她抱得更紧些,“昭昭,你若是问我,我需得叫你知道——在我这里,没有你应该做什么,只有你想做什么,抑或者不想做什么,仅此而已,你明白吗?”
孟如意一时无言。
“我相信岳父岳母与我疼爱你的心思是一样的,若他们在天有灵,定也不会想见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手上沾染鲜血。”裴宵又道:“我们夫妻一体,你不敢做的、不想做的,我来替你做,也算是给我机会,向未能谋面的岳父岳母尽孝了,好不好?”
过了不知多久,才从怀中传来一声闷闷的“好”。
孟如意的心绪无比复杂。
自成亲之后,裴宵为她所做的一切,都远远、远远地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畴。
她原本的计划是,守好自己的心,做好自己的本分,随波逐流,可这一刻,她忽然有些不可抑制地希望时间就此停止,停在裴宵、她的夫君对她最情深意浓的时刻。
没有红颜未老恩先断、没有色衰而爱弛,也没有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只有他们两人,像是这世间最恩爱、最不能分离的夫妻一般。
得了她的“好”字,裴宵便顺势与她说起佟家和二房其他人的境况。
在此之前,他一直不敢主动与她提起她父母的死仇,想着等她主动提起的时候,才证明是她准备好面对的时候,却不料来永州的一路上,都没有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