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说她生了病,也许那些虚妄的幻象亦是她的病,她应该让它们消失才对。
紧紧咬住下唇,任眼泪滑落,仿佛在这个时刻,她才真正与曾经的一切道别,剜心一般的痛。
车队再次开始缓缓行进,裴宵也打马回到了正中的马车边,与车架并驾齐驱。
“昭昭,咱们进城了。”
过了一时,里头没有任何回应,隐隐有抽泣声传来。他蹙起眉,觉得不对劲,忙下马,跳上车,钻了进去。
甫一进入马车中,就看见妻子肝肠寸断的模样,却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安静的抽噎,心头一跳,慌忙来到她跟前,不待说话,就被一把抱住,“呜呜呜呜夫君……夫君……”
裴宵被一声声夫君叫得心都碎了,却不知她为何忽然难过至此,只能毫无章法地哄道:“怎么了,不哭不哭,有什么事都告诉夫君,夫君定能为你解决。”
孟如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含含糊糊道:“爹、娘走了,真的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怎么办呀,呜呜呜呜……”
这件事,是连无所不能的裴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他大约能理解她的近乡情怯了,就像当初祖父去世后,他因迎棺椁而再次踏足夏州时一样。
“昭昭,哭吧,哭到再也哭不出来,就好了。”
听了他的话,孟如意终于嚎啕出声。
直到声嘶力竭,才渐渐止歇。整个过程中,裴宵没有再说一句话,只安静地抱着她,任她的眼泪打湿衣襟。
约莫三刻钟后,马车停在了曾经的孟家祖宅。
当初孟昶夫妇俩的丧事办完后,孟旭曾试图将二房搬到大房所居的主宅,但刚刚起了个头,便被裴宵派来的人羞辱一番后撵了出去。
后来他一气之下,另置了宅院,彻底将整个祖宅都空了出来。
久不住人,宅子也就荒废了。裴宵得了永州后,第一时间便派人修葺打理,并寻回了些当初离散的孟家旧仆,言令务必尽可能按照家主健在时的模样修复。
孟如意下了马车,抬头看了眼“孟府”的匾额,将将止住的眼泪又控制不住掉落下来。
“乖,我们先进去,进去看看。”裴宵揽住她,哄着将人带进了府门。
阔别三年,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梁一木,仿佛是刻在记忆的最深处,一丝一毫也不曾忘怀。
每路过一处,裴宵便揪着探问,一问一答间,孟如意的情绪渐渐平复了许多。
等到终于来到她住了十五年的琉璃院时,裴宵言道:“咱们侯府的琉璃院见过了,西京戚府的琉璃院也见过了,这一回,终于来拜见正主了。”
孟如意竟被他滑稽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胸口处原先弥散开来的悲伤也随着这一笑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