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禁锢在他的身前,看不见他面上的表情。
但仍能感受到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刺穿。
姜昭定了定神,目视前方,语气平静:
“回大人,并无旁人。属下昨日夜里遇了刺客,不想连累大人和殿下,便寻了一处人家临时躲雨,不知道大人会来寻属下。”
“你昨日穿的不是这身衣裳。”
姜昭心道他观察的还挺细致。
不过细想也是,裴寂官居首辅,疑心最甚,她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不能让他信服。
她道:“属下昨日淋了雨,便到就近的镇上买了一身衣裳,虽不合身,但勉强能穿。”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庆幸。
东宫的侍卫准备的两身衣裳,都是照着沈怀景的身量。
她女扮男装,虽然比寻常女子高挑些,却仍旧瘦削。
沈怀景的衣裳挂在她身上,颇有些不伦不类,倒是阴差阳错弥补了这个谎。
裴寂凤眸冷冽,雾沉沉盯着她的后颈向下打量,清眸中倒映着她的背影,和绷得挺直的脊背。
姜昭迟迟等不到他的下文。
只感到禁锢着她下颌的手一点点收紧,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有形的针刷,所过之处,似乎要扫下一层皮。
威压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就在她以为裴寂还会继续质问她时,他松了手。
姜昭翻身下马,牵过自己那匹马,又翻身上去。
裴寂的视线仍旧未曾从她身上移开,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放入眼中。
“恨我吗,昭昭?”裴寂语气稍缓,驱马与她并排而行,“恨我昨日夜里抛下你吗?”
姜昭心道怎么会不恨?
但凡是个人,都想活下去。
更罔论她跟了他二十三年,情谊和职责按理来说都该有了,却还是沦为了他的弃子。
裴寂又道:“你为官五载,素来明晓大义,殿下是君,我等是臣,臣为君死,历来如此。”
他说的道理她不是不清楚。
她是臣子不假,是要忠君不假,她可以自己死,却不能被他逼着赴死。
更何况,即便他没有将她抛下,她也会自己下车。
从小到大,她从来不曾拖累过他,这次也一样的。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在抛下她时那样决绝,就好像青梅竹马二十三年的情谊,从来不存在一样。
“属下明白。”姜昭手勒着缰绳,公事公办地回道,“您还是去护送殿下吧,属下身上还有蛊,刺客还未剿灭,恐会连累您。”
裴寂终于松了口气,伸手要将她鬓角的碎发拨到耳后。
说话间一辆马车从两人身边经过,卷帘被风吹起,沈怀景单手托腮撑着下颌,沉沉地望了她一眼。
姜昭心跳漏了半拍,立刻偏头躲开:
“大人,这于礼不合。”
“昭昭。”裴寂的手落了空,只当她还在置气,也不恼,“我娶殿下,是不得已而为之,君命难违。”
姜昭无动于衷地同他拉开距离。
再转头时沈怀景的马车已经走远,她松了口气:
“大人不用同属下说这些。”
一时间两人无言,沉默在黄昏中发酵。
年少时两人也曾打马过长街并排而行,而今同样是打马长街,却又换了一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