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女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股浓得化不开的疲倦。
墨玉笙没料他如此直白,脑子连带着舌头就地罢工,他只好胡乱地回了一个敷衍的表情,说不上是笑还是哭,一言难尽。
元晦缓缓走向他,平静地说道:“我也不喜欢男子。”
墨玉笙本能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手心被并不怎么烫手的茶水捂出了一层薄汗。
他干巴巴道:“嗯。我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
元晦摇摇头,眼底尽是落寞,“我——”
“元晦!”仿佛是预感到他要说些什么,墨玉笙截口打断道:“是师父浅薄了。你年不过双十,正是鲜衣怒马仗剑天涯的年纪,的确不应该拘泥于男欢女爱。”
元晦唇角微微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他走到茶几旁,俯身捉起酒壶一丝不苟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朝花入杯的声音在这份死寂中显得分外清越。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杯朝花,像是春日里最烈的日头蛮横不失温柔地穿肠而下,逼得元晦狠狠地呛咳了几口,酒气在眼眶中横冲直撞。
末了,元晦抬起泛着酒气的眸子,开口问道:“师父也会时常做梦吗?”
墨玉笙一愣,想了想,答道:“不太会。”
他天生是个辟邪的鬼见愁,入了夜不仅夜游小鬼,连平日里熟悉的面孔似乎也不待见他,甚少入梦。
元晦凝视着墨玉笙,表情寡淡地补充道:“春梦。”
“什么?”墨玉笙一惊,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元晦垂下眼睑,不再看他,“我会,时常会。闭上眼会,有时睁开眼也会,现在看着你,格外会。”
墨玉笙哑然。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搭个戏台能就地攒成一出变脸的好戏。
他试着将前言与后语以不同方式拼接,企图撞到哪怕万分之一的侥幸,可惜徒劳。
这个“会”指得是什么,元晦说得清清楚楚,他听得明明白白。
他噎了半晌,才从干涩得快要冒烟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年轻人,心火旺……回头我让方大夫给你抓几道败火的方子,去去心火……”
“太迟了。”
元晦缓缓合上眼,“喜你成疾,药石无医。如今每看你一眼都在饮鸩止渴。”
墨玉笙其人,生性多情,处处留情。每一段情缘都十分短命,譬如朝露,撑不到日上三竿。
倒并非墨玉笙水性杨花,吃一茬,想一茬,究其缘由大概就是“不合时宜。”
年少轻狂时,惦记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那点风流劲,他不曾为谁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