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沈青棠在对面,他竟然愣怔许久,才想起躬身行礼。
这一句“嫂嫂”听起来都柔肠百转,可怜兮兮的模样。
“郎中刚刚看过脉了,吴姨娘将药吃了,二叔请进去看看吧。”
沈青棠轻轻退了几步,低头颔首谨守礼数,柔声细语的告诉他。
“我已经吩咐了金三娘,安远阁里也添了人手,二叔不要太过着急。这些日子二叔若不放心,也可搬回安远阁亲自照应姨娘。等你大哥回来,我自会与他说的。若这院里还需要什么,二叔派丫鬟告诉金三娘也可,告诉我也好。母亲已经吩咐过了,吴姨娘的病症自会尽力医治,二叔别急坏了身子。”
声音柔顺如清泉流过,陆淮明却仿佛没听见,双目直勾勾望着沈青棠,半晌被迎出来的丫鬟可人拉了一把,这才如梦初醒似得回过神。
“深谢嫂嫂……”
他的眼光带着钩子,且含着癫狂之意。
沈青棠垂眸不看,也觉得全身不适。叔嫂之间也不过就这些话而已,她淡淡点头颔首,带着丫鬟迈步走了。
奇异清香随着曳地的浮光裙摆,飘飘酥酥荡漾在半空。
陆淮明闻着这熟悉的香气,修长手指紧紧握住了腰间香囊。
那是沈青棠成婚时,赏给小叔小姑的礼物。
当天晚上陆淮景也没回来,说是去省城巡抚衙门应酬,他不得不去。
沈青棠看了一眼月历,想到秋闱乡试就要开始了。
想来陆淮景这位两榜进士,必定是去省城商议乡试的事情去了。
“今日看见二公子,也真是可怜呢。”
沈青棠独自吃晚膳,翠缕在旁侍膳,嘴里嘀嘀咕咕叹气。
“好好的秀才功名没了,今年的乡试就在眼前,再也参加不了了。正经科举正途没了,吴姨娘又被老国公踢……吴姨娘又病重。都是何诗儿那娼妇贱人,把咱们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害得不轻!送去金陵倒便宜了她!”
这事确实是何诗儿害得,陆淮明无辜受了惩罚。
对于读书人来说,再没有比不能参加科举更要命的事了。
可沈青棠每次想起陆淮明看自己的眼光,都觉得背后发冷不寒而栗。
她慢慢吃着饭,并没开口说话。
晚膳过后饮茶,沈青棠正想早早睡下,院门口的传话媳妇却进来回话了。
“少夫人,二公子要进来给您请安。”
沈青棠端着茶盏的手一顿,轻声道:“就说天晚了我要早歇着,请二公子明日去荣禧堂请安吧。”
传话媳妇顿了顿,尴尬的挑起了帘子:“奴婢刚刚回二公子,可他一定不肯。他非要见少夫人不可……”
透过门口的帘子,陆淮明穿着一袭月白缎子夹袍,半披着头发,直直跪在正房廊下的地砖上。
看到沈青棠站在门帘里头,他慌忙膝行两步,含着泪颤声道:“嫂嫂,我有事求嫂嫂,请嫂嫂一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