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懂了,你叫我去问他,再算成我的功劳,哈哈!不过,这恐怕只是你的如意算盘,因为他即或知情,一直连对我都没说,你现在拿索子捆他,他恐怕也不会说。”
“不一定。其实说了也没啥,只是干部要吃点亏,干部多分了的,要退出来。可是殷克强这人比较正直嘛,他不见得会多分。”
陈闻道点点头,感动地说:“嗨,我过去小看你了,听了你今晚这番话,才觉得你——”
夏梦蝶撒娇地说:“觉得我怎样啊?说呀!又多情,又还不笨,是不是啊?其实我刚下乡笨得不得了,是慢慢才学聪明的。”
忽然间鸡叫了,他俩吓一跳,明天开秧门累死人的,不睡好觉咋行?连忙回院子。
开秧门
开秧门,可是个庄重、热闹的日子。农村之重视春种,胜过了重视秋收,这从栽秧的开始和剎各有“开秧门”、“关秧门”这两个称谓就可以看出来。秋收顶多有“开镰”这个词,乏味。
上级在开秧门这天慰劳农民,按人头每人平价供应半斤肉、二两酒,而开镰就无所供应。当然这也可以从另一角度来理解:开秧门时米缸将要告罄,而开镰就意味着锅里有了,所以上级一慰劳,一不慰劳。
开秧门这天农民都要吃点好的。有头年杀年猪的,规定交售国家一半,再偷着卖点高价,剩下的熏成腊肉过年。过年的消耗量再大,也一定要留块好的,到开秧门之时才一扫光。
此外端午节吃的糍粑,清明节用清明菜做的清明粑,都提前延后在这时做来吃。
县上的戏班子、外地的秧歌队、还有这两年时兴的电影放映队,就要在开秧门之前几天到公社甚至大队来表演(放映),年轻人都穿了新衣,姑娘媳妇都把头梳得油光光的,插花戴朵前去观看,如同过节。
这回值四清运动中,气氛更不寻常。小星一队出发栽秧的队伍,捧了十几幅画像,提着十几张写着语录的小黑板,还举着十来面从公社借来的红旗,敲打着响器,往通向公社的大路上而去,未抵便又折回,吸引远近的人都驻足引颈观看。
就把红旗分布在周围,画像和语录安放在宽田埂边,栽秧队伍都高挽衣袖和裤腿,男的还在腰间系了根草索。
知青先出来了三人,过后陈闻道和杨灵也来了。他俩去尹家坟园找昨晚丢掉的眼镜和鞋,因此未参加打彩旗游行。
陈闻道受到夏梦蝶的鼓励,要争取当汇报团的代表,所以不仅克服了昨晚沮丧的情绪,而且今天不使牛了,也参加栽秧。
夏梦蝶看见杨灵手上提着她那只凉鞋,神色冰冷,就知是陈闻道自己不好意思提,叫他提着的。
忙叫秀秀——她昨夜遭水秀“审讯”已什么都说了,朝杨灵努了努嘴,水秀迎上去劈手夺了过来。
因使牛匠尚未把田耙好,所以众人都站在田坎上等。水秀抱怨说:“嘿,使牛匠真懒,屎胀了才挖茅坑,应该昨天就把田耙好嘛!”
陈闻道说:“你纯粹是个外行。若是头天把田耙好,隔夜之后泥水两分明,栽的秧就长不好。必须现犁现耙,栽浑水田。”
柳石笑道:“我只听说过浑水摸鱼,没听说过浑水栽秧的话。”
陈闻道笑道:“你少废话!”
水秀问:“为啥泥水两分明,秧子就长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