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全蓁作为梁太太,自然拥有随时出入自己的自由。
她深吸一口气,拎着塑料袋推门进去。
谁知病床上,梁世桢竟已经醒了。
据说,人在受伤那一瞬间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但片刻之后,当你的大脑反应过来时,那撕心裂肺切入骨髓的痛会迅速蔓延至每个细胞。
这份痛,本是他不该受的。
此刻全身细胞叫嚣着痛的人应当是她才对。
满室阒静的病房内,全蓁指尖狠狠扣了下掌心,将塑料袋紧紧勒在手中。
当她终于同等地感受到他万分之一的疼痛时,全蓁佯装镇定,朝梁世桢那走过去。
伤口已然处理干净,该缝合的俱已缝合。
但全蓁眼前看见的却似乎仍旧是他倾身向她而来的那一刻。
他遮蔽光,成为光本身。
全蓁吸了吸鼻子,出口时仍旧没忍住,泄露一丝哭腔,“梁世桢,你好点没啊?”
终于不再假惺惺喊他梁先生了。
梁世桢唇角无声勾了下,“不是跟你说了么,死不了。”
不知哪个字触动全蓁的眼泪开关,她不自觉滚落一滴,大抵是觉得自己太过脆弱,又抬起手背很快揩去。
眼角红痕犹在,面颊泪迹点点。
全蓁隐忍哭诉,“你根本不该救我……我还不清……”
在她的世界里,恶意理所当然,而善意太过稀有。
因为稀缺,所以重如千金。
她不知道,她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份恩情偿还。
病房内安静一霎,惨白的月光自半开的窗帘照进室内,将梁世桢本就冷白的肤色衬得愈加苍白。
他换了身简单的病号服,浅蓝条纹,袖口不再是精致袖扣而是一截嶙峋腕骨,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他的唇,他的肤色,他的锁骨,他身前露出的那些肌肤,都有种无声的清癯感。
可就是这一份似病弱又非病弱的感觉,让他看上去格外淡漠,就像微薄的雪,像清霜一样的月光。
像这世间一切清冷出尘的存在。
全蓁泪眼朦胧,久久凝望他。
良久,梁世桢眼眸微掀,同她目光对上,平静反问,“你怎么知道还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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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里的漫不经心,叫全蓁无端跟着心跳了一下。
这时,她不合时宜想到他对她耳语的那句,“我没说过这样的话”。
——什么样的话。
——讨厌她的话。
全蓁看向梁世桢,而对方也正看着她。
他们的视线在只有两人的病房里短暂相交,而后错开。
全蓁低垂眼眸,眼睫颤了颤,“怎么还呢?要怎么做,才能抵消……”
她抱着虚心求教的态度,可梁世桢却没想做她的老师。
甚至,不知这里面的哪个字眼叫他不高兴,他冷淡瞥过来一眼,气场霎时又冷了下去。
若是从前,全蓁大抵已经在心里问候他的阴晴不定。
但现在,她自觉受人恩惠短人一截,正欲再度开口,病床柜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全蓁非常自觉,梁世桢甚至还没伸手,她便已两步奔至柜边,小心拿起手机,微微弯腰,双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