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鼻尖闻到熟悉的气息,是她亲手做的香囊。
她微微抿唇,只装作不知,抬头看向谢文济。
他一身玄色长袍,神色憔悴苍老很多,眼神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握着茶盏的手抖阿抖,泼洒出几滴茶水。
“谢相,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是我父王的人。”
“我是大雍的臣子。”
“有何不同?难道你还想将我父王拉下皇位?”
谢文济倏然抬头,一闪而过的震惊。
“大逆不道?是不是?”昭华看着他,虽然鬓角已染上寒霜,神色倦怠,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姿,她轻笑,“我在林州闲得无聊,倒是听了一件趣事,说给相爷听听解解闷。”
“话说,一个富家千金外出,碰到一俊俏郎君,一见倾心。为了见他,富家千金违逆母命、顶撞长辈、典卖首饰,终于等到郎君金榜题名。第二日,那郎君上门。富家千金开心不已,以为他是上门提亲,可没想到,却是背后一刀。那郎君将她的绢帕、往来书信、肚兜,都扔在她家人面前。说如果他们逼他,他就将这一切抖落出来,让他们的女儿成为京城最大的荡妇。”
话毕,她抬起眼眸,看着脸色惨白的谢文济,淡淡开腔:“负心汉上岸第一剑,竟是先斩意中人!可您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吗?”
她话音一顿,唇边满是嘲讽,“因为这个郎君只想站在高处,而他那段穷困、潦倒、需要救济的岁月就如同他心中的一根刺,折磨他彻夜难眠。但如果他先下手为强,将那富家千金拉入泥潭,那他欠她所有的情和债,都不用还了。”
裴玄皱眉。
在林州时,他就知道昭华在查谢文济。
但没想到,谢文济和简后之间竟藏了这等密辛。
他隐在后窗,透过窗棂看去。
谢文济紧紧闭着眼,身子抖的厉害,似压着满腔的怒火。清瘦的脸上青白,在这黑沉的夜色中白的吓人。
反倒是昭华,说这话时漫不经心,似乎真是在说一个故事。
可如若细看,就能看她眼中升腾的怒火。
“谢相爷,我这故事好听吗?”
她身上暗黑金丝牡丹外衫,在夜色中闪着细碎的光。
似乎突然想到一般,佯装有些诧异:“说了这么多,还没听听谢相开出的条件呢。只要你说得出口,本宫就是死也会帮你实现。”
裴玄此时倒明白昭华的用意。
她在赌。
赌谢文济对当年之事尚存几分愧疚,这样他才不会狮子大开口。
“殿下的故事很好听,但故事就只是故事。”谢文济拿出一卷轴,在空中扬了扬,“将我谢氏族人安然送出京,我就告诉你入宫密道。”
“谢相爷好不客气!”昭华霍然站起身,眉目间笼上怒气,“自本宫回京,太子已派兵把守八大城门,并严令只入不出。你谢氏族人至少也有百来人,我如何将他们安然送出京?”
“这就看殿下的本事了。”谢文济哂笑,一双老辣的目光盯在她脸上,“殿下既然这么爱听故事,不妨自己也编几个,也好让这京城热闹热闹。”
昭华看着他,他和谢北修有几分相似。
果真是父子俩,这心眼子都快崩到她脸上了。
如果她救出简后,淮帝怪罪,那也是她顶着,怪不到他头上。
即使被抓住小辫子,以他多年在朝中经营,想必很快就能脱身。
等风头过去,他又能将逃出京的谢家人接回来。
即使回不来,带出去这么多的金银也足够他享用几辈子。
“还有,”临走前,谢文济脚下一滞,回眸冷笑,“你既然带回了裴志远,一味藏着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是不是忠臣良将,倒不如当堂分辨一二,也好过成日藏头露尾。”
“谢相爷想怎么做?”
“三日后,东辽使臣来访,就是最好的机会。”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昭华紧紧抿了抿唇。
营救简后的事拖不得,如果真的和裴志远的事掺和在一起,她将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