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明允白他一眼,不耐烦道:「你手老实些成么?这是在别人家,拿三捏四的。」
这训孩子似的态度,教周围几人惊愕地一阵静默,纷纷去看谷競川的反应。
谁知他只是耸耸肩,有些无辜地解释:「谁让它香呢。」
他俩十多年如一日的相处互动,在那些大燕兵士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这不算以下犯上?他们可不敢这般跟自家将军说话。
正面面相觑,谷競川又笑起来,转头问杨子耀:「大燕皇城偏南,又不下雪,你们这儿叫靖雪关呀?」
杨子耀瞧他眼底尽是好奇的光芒,对于方才的冒犯丝毫不恼,连忙强抑惊愕神态,有礼答道:「呃,回谷将军的话,靖雪关是以大燕二位殉职在此的将领──雷靖将军、李皓雪副官命名,与天候无关。」
雷靖和李皓雪二人他听过的,都是爹出生前就名垂青史的良将,这二人距今少说也一百多年时空……谷競川心下激动,再问:「那雷将军与李副官可是葬在此处?」
杨子耀应声答道:「不,大燕早年为国捐躯的烈士,按祖制都是安葬在河西走廊,那是国境内最美也最险的地方,雷、李二位先烈也是如此。」
谷競川思索一番,正想再打听些,却被从帐里走出的黝黑精壮汉子打断。来人浑身是伤,极其狼狈却满脸喜色,拄着拐杖一跛一跛迎上来,对着稍稍走在前头的单明允一揖,朗声道:「末将厉鸿飞,多谢谷将军漏夜驰援,解我军于水火。」
场面登时凝滞。
单明允有些尴尬,「我不是谷競川。」怎么他脸上烙着"谷競川"三字呢,人人见了他都这么喊。
厉鸿飞一脸错愕,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谷将军……」
单明允让了一步,朝身后的谷競川一摆手,淡声回答:「他才是。」
厉鸿飞眨了眨眼,也顾不上失礼,直盯着那揹着铁弓的青年猛瞧。不是吧……谷競川是比自己小几岁,可没有二十六也有二十五,沙场环境恶劣,练兵长征曝日头,兵家看上去个个都会比实际年龄再大些,这……这小夥子是谷競川?
他双眼发直的样子盯得谷競川直发毛,有些无措地凑近单明允,遮着半张脸,悄声道:「明允,这厉甚么的看来想吃了我。」
单明允一肘子撞在他肚腹,磨牙霍霍地沉声警告:「闭嘴。」
厉鸿飞终于回神,对着谷競川一揖,有礼致谢,又转向方才的青年询问道:「敢问阁下是?」
单明允淡淡微笑:「我是谷将军的副官,单明允。」
果然是!厉鸿飞对他的兴趣不亚于谷競川,同为副将,单明允却是闯出名号的,他能亲眼见上一面,只觉不枉此生,难掩热切地又看了他俩好一会,才在旁人提醒下,招呼二人入帐歇息。
谷競川看看天色,差不多快破晓了,毛丫头也不知昨晚有没有吓得屁滚尿流……应该不至于,这丫头打小就神经特别粗,从前好容易弄来大耗子,才总算吓她一跳,这对她大概也是小意思。
他想着想着,忽然双眼放光,兴奋莫名,刚坐下就兴冲冲对厉鸿飞道:「咱们拿下的南凛将领和你们那叛将……抱歉啊,不是活捉,都回姥姥家了,」他说着尴尬地抚了把后颈,续道:「他俩的头颅你们要留下么,换功勳甚么的?」
厉鸿飞呆了呆,又有些结巴:「不…大燕没这制度。」谷競川真是跟他想像中很不一样啊……
「那敢情好,这头颅我拿去无妨吧?」他笑问。
这话引得整个帐的人瞠目结舌,厉鸿飞缓过来才连声答道:「请、请。」
「你又要干甚么?」单明允凑近他,压低声量质问道。周越也没这制度的,况且他们这次还是先斩后奏地带兵出来,想到回去还要写汇报给朝廷,他就头疼……
谷競川很想答他,刚吸一口气却再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厉鸿飞先是一愣,也莫名跟着这笑声一道笑起来,缓和不少昨晚的紧张疲惫;除了单明允仍是铁石心肠地冷着脸,帐里另外四、五名大燕兵士也被这特殊的笑声给逗乐,心里轻松不少。
「明允,你也看到了…我他妈打小就疼毛丫头,」他一把搂住面无表情的单明允,乐得前仰后合,喘着气道:「今儿得了大礼,我这做哥哥的,还不…还不赶着给毛丫头送去?」他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
原本面露不耐的单明允闻言一愣,随即想起祝王府那颗爆栗子,顾不上推开他,呛了一口后着实憋不住,跟着一道大笑,难得没阻止他,反而边笑边道:「得趁热呼送去,让我来吧!」
谷競川没想到他这么来劲,平日明允总拦着自己胡闹,这回却兴头好到参一脚?更是兴奋:「毛丫头挺鬼灵精的,确实得你送才合适,若是我去了,会没惊喜感。」
他俩立即兴致勃勃讨论起送礼细节,万不可教祝玥暖察觉端倪,务求达到"惊喜"最佳效果。旁若无人地又乐一阵,看厉鸿飞满脸不解地瞧着他们,谷競川凑近他,神秘道:「这头颅啊,是要送你们娘娘的,她特别好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