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后面的赵璞双臂紧紧抱住她,他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仍忍不住要唠叨:“我们不应该丢下她,至少要做点什么帮她!她救了我们,而我们一开始只想偷她的马……”
赵嫣想开口骂他,可她还得专心骑马,根本分不开心神,可赵璞没完没了地重复说:“如果我们过去帮她,或许能救她的命……”
赵嫣气得磨后牙槽,她手肘猛地往后发力,“咚”地一声,赵璞被撞得身体往后仰,他尖叫着,身体因失去重心而摇晃,双腿不得不夹紧马背以保持稳当,很长一段时间内他被迫看着天空,口中呕吐物一路飞甩,天旋地转之后,他们的马儿终于停下来了。
赵璞后仰着,看到赵嫣红着眼狠狠地瞪着他,她说:“就因为你一个不中用的废物,爹娘至死都在拼命护着你,你要想回去送死,我绝不会阻拦你。”
赵璞无声地看着她,目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清楚姐姐对他的厌恶,刚才他被剑抵着喉咙的时候,赵嫣只想偷了马逃走。赵嫣是对的,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决定,就像今晚能逃出临城,也是因为赵嫣足够聪明,计划缜密,才让他们抓住了一线生机。
其实光凭赵嫣一个人,她肯定能平安到达周郡,反倒是赵璞——他非但帮不上忙,还总是成为拖油瓶,他已经受够了继续拖累赵嫣,倒不如按照他自己的心意行事,尽管那看起来很蠢,但他做不到就这样抛弃救她的人。
短暂的思索之后,赵璞从马背上踉跄着翻下来,他笨重地摔了一跤,膝盖和手掌支地,爬起来之后,他回头看向赵嫣,果然——赵嫣的眼神里充斥着冷漠和失望。
尽管这样,赵璞还是没改变心意,他沿着马蹄印往回走,在黑暗里不知走了多久,赵璞被一具尸体绊倒,他才意识到,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徐翦派来的二十几个追兵全部倒下了,不远处还有几匹马在悠闲地吃草,赵璞看到了那位救他们的恩人,她盘膝坐在篝火边,好像正在处理身上的伤。
火光印着她的身形,赵璞放慢了脚步,走得跌跌撞撞,他想要开口,又怕冒犯到对方,故而十分犹豫。
“你怎么回来了”林鹤拿布缠了下手臂上的刀伤,头也不回地问。
赵璞咽了下口水,忙从衣襟里拿出一瓶丹药,他说:“你受伤了,我这有药……”
林鹤好笑地接过药,看了一眼又扔了回去,她说:“这药太贵重,生死关头用的,我用不上。”
“可是你救了我们,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你,”赵璞双眼噙泪,拿着那瓶派不上用场的药,双手有些颤抖,他小声道,“我们赵家……从来不欠人恩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日后……也许我有机会回报你。”
林鹤笑着道:“问人名字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告诉我你的名字”
赵璞意识到了冒犯,忙诚恳地说:“我是赵璞,字归真,我爹是临城王,我娘是清河公主。”
想到爹娘的遭遇,赵璞咬着嘴唇,眼中闪着泪光,他朝林鹤行了个礼,彬彬有礼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林鹤曾用过很多假名,有些她自己都想不起来,但她看得出少年人的诚恳,索性也告诉她自己的真名:“林鹤。”
赵璞怔住,分明觉得这个名字太熟悉,可他一时没想起来,也许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多
他朝林鹤拱手行礼,字字诚恳道:“林前辈,请您指点我,我想回临城,杀了徐翦为我父母报仇!”
林鹤有些诧异,赵璞“噗通”一声直挺挺跪下来,朝林鹤拜了又拜,身体颤抖着,缓缓地说:“我……我想过你之前说的话,你说有办法阻止徐翦的活死人,你当时说那话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想回去临城,我对那里很熟悉,如果你能教教我,说不定……说不定我能杀了徐翦……”
他的手不住地发抖,分明害怕到骨子里了,可复仇的决心给了他无限的勇气。
林鹤盯着他道:“你办不到的,只要他们一发现你,就会立刻杀了你,你,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会想个办法,我可以假扮成我姐姐,”赵璞咽了下口水,他对林鹤说,“我和我姐姐长得很像,如果我扮成她,就有办法接近徐翦,林前辈,你如果能教我一两招,说不定……我有机会杀了他……”
林鹤失笑:“你的想法固然是好,但你们姐弟连声音都不一样,很容易被拆穿。”
“可我想试一试,”赵璞哀求道,“林前辈,求求你帮帮我……”
“你能不能杀他这倒另说,不过既然你有决心,我当然愿意帮你一把,”林鹤笑了笑,“你先起来吧,过来休息一会,等天亮了我们还要赶路。”
赵璞擦了擦眼泪,在林鹤旁边找了个不近不远的地方,围着篝火蜷缩着坐下来。
天亮前,林鹤小憩了一会,忽然被人抓住胳膊,赵璞浑身汗毛竖立,紧紧地抓着林鹤,他目光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动静,瞳孔都在发抖——
昨夜林鹤杀了二十来个追兵,尸体就晾在这荒郊野外,才过了几个时辰,那些尸体竟然陆续站起来了!
赵璞一只手抓着林鹤,另一只手捂着他自己的嘴,他浑身发抖,不敢乱动,无助地瞥向林鹤。
林鹤抬起手,朝他比了个“嘘”,示意他镇定下来。
两人不动声色,观察着那些尸变的死人,看他们目光空洞,动作僵硬,直挺挺地朝一个方向前进,完全无视了身为活物的林鹤和赵璞。
“这是徐翦在施法,他在召唤他们,”赵璞紧张地小声道,“他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