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着院长妈妈的期望,长成了一个哪怕不怎么出色,却也勉强算是对社会有益,能自立自强的孩子——这是院长妈妈,对每一个从孤儿院走出去的孩子的,最最殷切的期望。
然后,他偷来了这一辈子,被尤氏圈在身边,当做眼珠子般护着的日子。
任何的感情都是双向的。
尤其是,当司微得到了上辈子二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来自于母亲的偏爱时……他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任何事,伤到尤氏一星半点。
对于司微而言,尤氏不仅是他这辈子的母亲,更是他上辈子孤独了二十多年,从天而降的一场,美梦。
说他懦弱也好,说他自私也好,这家国天下,与他司微有什么干系?
只有尤氏,是他司微两辈子,唯一的母亲。
唯一的……娘亲。
司微缓缓闭上眼,再多的理智,再多的道理,对他来说都没有用。
他不是范仲淹,做不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他不是周总理,做不到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那般有宏大的理想。
他更不是诚毅郡王……他只是,有一头牛的农民,守着那头牛,守着自己的家,守着自己得之不易的一切,想过好自己平淡却又朴实无华、波澜不惊的一辈子。
怎么,就那么难呢?
司微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心神沉淀下去,将自己翻腾的思绪渐渐理顺:
想要抵御这些外来的风险,那就只能先把自己变成一块盘石。
风吹不动,雨淋不挪,日晒不死。
这样,有人想来动一动自己的时候,才能不是如今这般,随口被人知会,而没有丁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司微在床上翻腾了一夜,数次睁眼,梦里都是不甘。
尤氏的模样在司微梦里无数次闪回,有幼时坐在屋檐下纺线,不时抬眼看一眼在院中玩耍的司微,眼底满含着笑意的模样;有看着司微蹲在兔子掏空了的木箱和刨开的院墙洞口处气的眼泪氤氲,却笑得纵容的模样;有躺在病床上,眼底瞧着司微却满满都是不舍放不下的模样……
于是一夜的沉郁,在黎明的光映亮了内室的窗子,使那熹微孱弱的丁点光亮落在他睡前搁置在梳妆台上的木匣的轮廓时,化为了一丝星火,一丝野望。
野望如火,蓬然而起,几可燎原。
而此刻,只待一场东风来。
司微的眼底映着那微弱的光,带着几分暗哑的嗓音在内室轻轻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