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鸢犹疑道:“当真?可我一路走来,未曾遇到任何阻拦。”韩恒煜点头:“那是因为我替你暗中周旋,如今这份通缉令只在三品以上官员府中传阅,寻常人自然不知。”夙鸢:“……”韩恒煜道:“你在南越犯了事,却选择逃到我这里,说明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对吗?”夙鸢沉默片刻,轻轻开口:“韩大哥……”韩恒煜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只要你在我这里,没有人敢动你分毫。”夙鸢:“……”五年前,韩恒煜曾向她表露过心意。但被夙鸢婉拒后,他便娶妻生子,步入仕途。今日,韩恒煜再次提及:“当年你在南越,我在雪霁,各自被故土牵绊。如今,我已知你无牵无挂,而我也已官拜户部尚书。你是否愿意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你叫我为人妾室?”“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现今时机尚未成熟,只能暂且委屈你。不过你放心,在我心里,你仍旧是我年少时的最爱。”夙鸢摇头道:“你恐怕是误会了。当年我婉拒你,并非因你我情感未深,而是我们之间的交往,始终只是生意上的往来。今日你再次提及此事,我的答案依旧如初。”韩恒煜微微皱眉:“你最好还是深思熟虑一番再回答我。你目前的处境如何,你自己心中自有分寸。眼下只有我能够庇护你,这对你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夙鸢笑了:“韩恒煜,你是低估了我,还是高看了你自己?竟以为我会因南越的通缉而甘愿屈身为妾?”“难道不是吗?”“……也罢。你既然是这番心思,那你我之间便无话可说。”“……”韩恒煜拦下她的去路,脸上笼了层暗暗的薄霜:“这几日,你暂且好好想想。不要急着拒绝我。”言罢,他转身离开。夙鸢紧随其后。然而刚至门口,七八个家丁已列阵以待,将她的去路阻断。夙鸢瞥向门外,满园春色正浓,花红柳绿,本是赏景好时节。然眼前之景,却让她心生冷意:“怎的?我这是被人软禁了?”家丁面面相觑,无人敢应。这里是韩府最北的院落。三月春光正盛,繁花似锦,宛如锦绣画卷。然而,夙鸢却被困于这房中,如同笼中之鸟。一连三日,韩恒煜未曾命人送来一丝食物。夙鸢在饥饿中熬了整整三天三夜。她看着茶壶里那仅剩的几滴茶水,心中寒意更甚,转眸细细思量,一手扣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夙鸢起身,轻轻推开房门。门外的家丁见状,立刻上将她拦下。夙鸢道:“叫你们夫人来。”“夫人?”“正是,你们家主人欲纳我为妾,此事岂能少了夫人的首肯?”几个家丁们相换了眼神,其中一名看似领头的上前一步,恭敬道:“姑娘请稍候,我这就去禀告我家主人。”“……”到了夜间,夙鸢忽闻门外传来轻微的叩门声。她眸色一转:“进来吧。”随着门扉轻启,一位美妇领着五六个丫鬟走了进来。丫鬟们手中捧着食盒,里面装满了各式精致的吃食、清香的茶水,以及华丽的衣饰和璀璨的珠宝。而那美妇人肤若凝脂,身着华服,发间珠玉累累,自有几分端庄贤淑。夙鸢清楚记得,韩恒煜之母已然仙逝,且他身为家中独子,并无姐妹。那么,此人只会是……夙鸢微微颔首,算是见了礼。美妇人亦是微微颔首,声音温婉:“你可以叫我韩夫人。今日特来拜访,有些事宜需与你商议。”夙鸢眉梢微挑,故意道:“夫人前来,可是韩大哥娶我为妻一事?”“什么妻?”韩夫人似乎被她的话惊到,咬到了舌尖。夙鸢巧笑道:“我与韩大哥相识已久,交情匪浅,夫人应该有所耳闻,对吗?”韩夫人面色一沉:“我乃韩府正妻,五年内为他诞下三女,他绝不可能休我,另娶。”夙鸢应道:“三年无子,不就是你丈夫再娶的很好理由吗?”“你……”韩夫人未曾料到,刚一进门,夙鸢便先发制人,令她措手不及。她回想起韩恒煜之前的话,他是有意纳夙鸢为妾,并希望她能从中斡旋。然而,她万万没想到夙鸢会如此巧言善辩,短短几句话便让她感到心神不宁。周围丫鬟们的窃窃私语更是叫她如芒刺背。韩夫人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只留她与夙鸢二人独处。然而,面对夙鸢,韩夫人已感到如临大敌:“你如今已经二十又九,有机会入我韩家已属万幸,至于未来能否诞下子嗣,更是难说。”夙鸢见她这样说,“哦”了一声:“敢问夫人,韩府如今有几房妾室?”“五妾。”“夫人觉得我像是会甘于成为第六房妾室的人吗?”,!“你……”韩夫人被她问得一愣,目光在她身上流转,见她模样娇俏,身姿夭夭袅袅,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灵气,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正是自己最放心不下的地方。夙鸢听到韩夫人的回答后,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那夫人可曾见过韩大哥对何人如此上心,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屡次相求?”韩恒煜年纪轻轻便位列户部尚书,哪家女子不为之倾倒?但他却从未对任何女子有过如此纠缠不清的举止。如今却对夙鸢如此执着,这叫韩夫人更加放心不下。她摇了摇头,缓缓道:“确实没有。”夙鸢笑道:“我乃南越首富,与韩大哥相识已久,交情深厚。他多年来未曾娶妻,其中缘由与我息息相关。五年前他娶你为妻,亦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我既然站在这里,夫人觉得还能安坐正妻之位吗?”韩夫人:“……”她的额角已渗出冷汗。夙鸢仍微微一笑:“所以……夫人此来,是来做说客的吧,为韩大哥娶妻一事?”韩夫人语气坚定:“是妾,而非妻!”夙鸢轻轻颔首:“好吧,既然韩大哥是这样告诉你的。但如果我告诉他,我要做的是他的正妻,而非妾侍,你觉得……他会如何选择呢?”“……”韩夫人心里一时没了底。夙鸢见她上钩,一手托着下颚,目光狡黠,忽然话锋一转:“但若夫人能伸出援手,我自会立刻离开,绝不给夫人添半点麻烦。”韩夫人一怔,下意识道:“当真?”然话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作为正妻,怎能轻易答应这样毫无头绪的要求?韩夫人微微皱眉,含糊其辞:“此事……”“此事事不宜迟!倘若韩大哥耐不住寂寞,亲自来找我,那么事情可能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解决了。”夙鸢眸光一凛。韩夫人抿唇,半晌过后偷瞥了夙鸢一眼:“你想要什么?”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夙鸢温颜微笑:“我想知道大邓使团在雪霁境内遇害一案的详情。”“这……”韩夫人心头一突,一时毫无头绪。夙鸢继续道:“大邓使团所护送的是皇七子,他曾在南越为质,如今却在雪霁遇害,此事涉及三国,非同小可。无论案件的真相最终如何,为了追查和处置,都必然会动用大量的人力与财力。韩大哥身为户部尚书,执掌全国钱粮粟谷之职,这些变动和调配,必然会在他的账目上有所体现。”韩夫人愣道:“你、你是叫我去偷……我夫君的账目?”夙鸢一笑:“夫人误会了,只是借阅而已。”“……”韩夫人望了她半晌,也静了片刻。她视线里的女子,垂着眼,逆着光,端着茶盏,一下下的拨弄水面上的茶叶,嘴角边勾起一抹狡黠。直到夙鸢抬起脸来,韩夫人才低语出声:“明日卯时,我便带来消息。”“还请夫人回去告诉韩大哥时,务必注意言辞,不要打草惊蛇。”“我知道……”韩夫人灰暗了眸色,转身离去。屋外,月色如水,洒满了整个庭院。韩夫人望着那轮明月,一抚发间珠玉,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讽刺。她爱了韩恒煜十几年,曾以为他便是自己的全部,却不料在夙鸢这样的女子眼里,他什么都不是。此刻的韩夫人,心中五味杂陈。甚至连感伤也显得有些矫情了。:()春风得意千金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