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叔在路上捡了曾穆,曾穆在路上捡了个女婴。女婴的啼声清脆无比,只裹着一件单薄得不行的衣物,脸色冻得青一块、紫一块。曾穆想了想,解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女婴的身上。
曾穆在原地守着婴儿一日一夜。
始终没有人来认领女婴。
曾穆明白了,这女婴是被弃养的。
曾穆携着女婴,在附近的村落挨家挨户地问了一遍。开门的大娘大爷见是个女娃娃儿和穷书生,只摇头说不认识这女娃。
最后去的那户人家,开门的是一名面黄肌瘦的妇人。妇人枯黄的头发草草地挽着一条长块的布巾,额前散着两绺的碎发。见到书生时,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发紫,僵持在原地。曾穆无意瞥到妇人脚边开裂的瓦罐,顿时暗暗自责自己不该这么莽撞去打扰更穷苦的人家。
曾穆忙道声抱歉,急急抽身就走。妇人却走上前,指着书生怀里的女婴,问道:“这位兄弟,你家孩子可是饿了?”
曾穆轻轻嗯了一声,女婴却哇哇地大哭起来。
“让我抱抱孩子吧。”妇人说罢,便抱走女婴,挽在臂弯里,有模有样地哄着。
曾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开口解释道:“这孩子是我在路上捡来的,怪可怜的。”
妇人并不在意曾穆说的话,她自顾自地叹道:“家里或许还有些米,便熬给她吧。”
妇人把女婴交给曾穆,她起身揭开了家里的米缸。
一粒、二粒、三粒、四粒……书生数着数着,就没有声音了。
好在大人能抗饿,女婴也只能喝点稀的东西。
“大姐,您的家人呢?”曾穆小心翼翼地问道。
“婆婆去趟边关后回来就病着,现在还在屋里头躺着。为了看病,已经使了不少银子。丈夫被征去金家军,如今前头还在打仗呢!这年头官老爷又立了各种名目的税。”
“金家军向来战无败绩,您就宽心宽心吧。等他乘胜而归,这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妇人笑了,眉目间却无半分喜色:“打了胜仗,能风光的是那些将领,和他一个小兵有什么关系呢?况且,这个家还能撑到那一时刻吗?他和村里的二狗子一起去的,一开始还会托人给我来信,可现在一连好几个月,我也个信儿有也没收到过,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他的两个哥哥也都是战死的,他千万不要也是……这个命啊!”
曾穆暗恨自己失言。
此刻女婴允吸完米粥的汤水,咧开嘴笑了。
曾穆从浑身上下凑出几两银子,递给妇人。
妇人没接过去,而是哇地哭出声,跪在地上。
“大姐,您快起来。”
“我就求你一件事,照顾好这孩子。”
曾穆看了一眼女婴,点了点头,他也没再问妇人为什么。
他还是把银子塞给了妇人。
曾穆抱着女婴回到贵人安排下的客房。
贵人是当朝的太子。
唐沅是太子的得力随从。
“曾穆,你这小子行啊!你出去一趟,连孩子都有了。”唐沅等了他许久,在屋里困得浑身酸痛。
曾穆懒得搭理他,只顾逗着怀里的婴儿。
“取了名字不?”唐沅也伸出手,想逗婴儿玩玩。
曾穆啪地打掉唐沅的手。
“就叫萃萃。”
“翠翠?好生俗气的名字。”唐沅不服气地撅起嘴,把手揣回衣服内侧。
“不是翠翠,是萃萃。出于其类,拔乎其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