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喜事,不宜办丧。我与娘亲为她寻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我想那里她会喜欢的。荷萱哭得宛如一个泪人。我和她在萃萃的坟前,烧了整整一夜的灵纸。
风旋起无穷无尽的烟烬袭向天空,怎么抓也都抓不住。滚烫的火光映在我的脸庞,刺痛的感觉狠狠地抓着我的心脏。偏巧城南的烟花放得格外地绚烂,一簇簇地升起,再一簇簇地湮灭。
我要再赌上一回。
京城街道
金身佛像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原地,供奉的香火又徐徐地升起,新鲜的瓜果和红线串起的铜钱堆在佛像前头。原本剥落的的金漆已被工匠修补上去,变得尤为亮堂,看上去完美无瑕。不!这一切怎么能再次被掩盖呢?我抡起斧头,砸向佛像,直至冠冕堂皇的外壳轰然倒地,腐朽不堪的内部在众人面前一览无余。
围观的群众惊恐不已,瞬间如炸开了锅般沸腾。
我咬破手指,于墙上书写道:
泱泱大晏,幸得数载君王励精图治,得以人心诚服、列国称臣。今天子继先祖遗风,勉于政事。然大晏恰逢荒年,于外交战不断,于内前朝叛军频起,正值内忧外患之际,却有奸臣违君王之意,逆天下百姓之心,竟行危国之举。吾恐社稷有危,难容这般千古罪人。吾谓吴丞相和吴尚书以及其爪牙乃作奸犯科之罪臣。其罪名有三:
一为于君不忠、欺下瞒上;
二为草菅人命、谋害官员;
三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
若奸臣不治,百姓何以安乐,家亦何以定,国又何以立?望天子垂恩,使负冤者昭雪,使枉死者瞑目,更使黎民百姓皆沐圣光。
我垂下手,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成断线的珠子。我被浸没在他们哗然喧嚣的声音中。他们如何想我,这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看到了。
韩璋率着一群官兵们匆匆而至。他看向墙上的血书,冷笑道:“你的疯言疯语可有证据?我早就说过,你们大理寺办案都是空口无凭。”
“我不是以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我是以大晏子民的身份。韩郎中,您为官多载,您确定不听听百姓的心声,不听听百姓的肺腑之言吗?至于证据,万事做过,皆会有痕迹。”我摊开血淋淋的十指。一念及她长埋黄土,我更加痛彻心扉。
“可你已经输过一次了。”
“所以这次我更要倾尽所有去放手一搏。将死之人又怎么会怕死呢?韩大人,您觉得呢?”
“曾少卿,你这般的大道理,我可听不惯。”
“你听惯与否皆无用,我的目的又不是你。”
他们注定无法再装聋作哑,纵使是天子。
当我接到那卷明黄色的圣旨时,陈逸与赵璇已在宫门口长跪一日。
“曾少卿,此事重大,圣上甚为关怀。您切要小心行事,勿让圣上失望。那吴丞相与吴尚书乃是朝中重臣,怎能容他人轻易诋毁呢?若事实并非您所言,想必您也深知其中后果。”传旨的太监衣着鲜丽,肤色却是极为宣纸般的苍白。花白的拂尘紧贴着他的胸膛,而衣领口爬上一圈细密的红色花纹,真是又喜又丧。
“多谢公公的教诲。曾某铭记在心。曾某自当尽心竭力、鞠躬尽瘁地报答君恩。”
我谨慎地行礼谢恩,在端着重如千钧的圣旨起身时,撞上了娘亲平和的目光。无需多言,此刻心心相印。